华中科技大学学生对李培根校长的称呼不是“李校长”而是“根叔”。而“根叔”呢,面对毕业生的演讲,也不像一个大学校长的严肃讲话,更像叔叔对晚辈的临别赠言。16分钟讲话,学子给了30次掌声。此事网上一挂,立即引起轰动。现在的学生,不会轻易给长辈掌声的,“根叔”的话,如果不扎根在年轻人心里,他们才不买账呢。
同学们,你们中的大多数人,即将背上你们的行李,甚至远离。请记住,最好不要再让你们的父母为你们送行。“面对岁月的侵蚀,你们的烦恼可能会越来越多,考虑的问题也可能会越来越现实,角色的转换可能会让你们感觉到有些措手不及。”也许你会选择“胶囊公寓”,或者不得不蜗居,成为蚁族之一员。没关系,成功更容易光顾磨难和艰辛,正如只有经过泥泞的道路才会留下脚印……
亲爱的同学们,如果问你们关于一个字的记忆,那一定是“被”。我知道,你们不喜欢“被就业”、“被坚强”,那就挺直你们的脊梁,挺起你们的胸膛,自己去就业,坚强而勇敢地到社会中去闯荡。
亲爱的同学们,也许你们难以有那么多的记忆,也许你们很快就会忘记根叔的唠叨与琐细。尽管你们不喜欢“被”,根叔还是想强加给你们一个“被”:你们的未来 “被”华中大记忆!
“根叔”的话,说的真是时候。眼下正值学子填报高考志愿,今年报考华中科技大学的学生肯定要多,不为别的,就是冲着“根叔”去的。“根叔”瞬间成了明星,谁说校长没有魅力。
也许,我们大多数人不会记得自己的校长讲的话了,他们肯定讲过话,但他们的话,没有扎根在学子心里。不能埋怨这些校长们。因为他们不是“根叔”,他们很正常,中规中矩,一点不另类。
“根叔”高明吗?也不高明,他不过是没讲套话,没打官腔,没说空话,这不很简单吗?竟然就引起全国轰动。说明什么呢?说明这样讲话的校长太少,而讲套话、空话、大话,打官腔的校长还是太多太多。
讲话真这么重要吗?重要。同样的话,为什么你讲着好听,我讲着就味同嚼蜡呢。著名报人范敬宜写过一篇文章叫《人过六十学说话》:“人到晚年,万事休歇,不免俯仰平生,总结得失,这时忽然感悟:尽管在报海里沉浮了几十年,其实还没有怎么学会说话。”这里他所说的“不会说话”,主要是指不会说群众能听懂、能接受、能入耳入脑入心的话。范先生有谦虚的成分,但他的反思我觉得很真实。
有这样的情况,平时听着别人说套话、空话、大话,感到非常反感,可是轮到自己上了主席台,一出口,也是这一套,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完全忘记了自己曾经的厌恶。仿佛主席台有个气场,一上去就被气场罩住了。这个怪现象,我百思不得其解。后来,总算弄明白了,原来,大家对说话都有一种本能的恐惧,尤其是负了点责的领导,怕说错话,怕说出格的话,于是八面玲珑,就跟木匠一样,小心翼翼地照着墨线说,毫无个性。不信,现在“根叔”这样的演说,大家都叫好,你问问其他校长,他们也许会肯定,但是要叫他们讲,他们还是按原来的讲法。积习难改啊!
赵雷先生回忆上世纪五十年代在北大上学的经历,依然记得校长马寅初的讲话,马校长开口就是“兄弟我”,接着他大讲自己坚持冷水浴的习惯,甚至在火车上也要弄桶凉水来冲洗,“凉水一激,汗毛孔里的泥垢就出来了”,等等。这样的校长讲的话,学生会记一辈子的。一句“兄弟我”,多有个性,多亲切,多带劲儿。如果校长把自己都当成个“官”,端起官架子,还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吗?不会了。
真正打动人的话,是心与心的碰撞,是没有杂质的,是透明的,是有温度的,是掏心窝子的人话,而不是虚情假意的鬼话。真正印象深刻的话,是有情感投入的话,甚至是有些汪洋恣肆的话,范敬宜自言喜欢“凑热闹”,就连街头吵架,也不放过。他的孩子不理解,吵架有啥看头?范敬宜说:“其实,我看吵架是为了学听话、学说话。不是吗?吵架双方一进入角色,表情丰富,激情迸发,绝没有什么空话、套话,更没有什么‘因为’、‘所以’。比如骂对方‘你混账’,绝不会骂‘你基本混账’。群众的语言,生动活泼……”
言为心声,人物同理。我爱在早晨听山野里鸟的鸣叫,那种无拘无束的天籁之音,从密匝匝的枝叶里传来,或者从山巅之上的云朵里飘来,或者越过溪水清粼粼地让风送来,听着就舒服,就爽快,看百花齐放,听百鸟争鸣,闻百草之香,浑然忘我,我一直向往这样的境界。但我实在不爱听挂在树上的鸟笼子里的鸣叫,我不爱听鸡窝里公鸡的叫声……
这是一个可以发挥个性的时代,作茧自缚,那是自找难看。著名教育家杨昌济先生曾撰联抒怀:“自闭桃园作太古,欲栽大木柱长天”,那种得天下英才而教之的气魄,让人感叹。当下,我们不缺校长,但缺怀有这种气魄的大教育家,他们有个性,也有能力培养有个性的学生,关键是,他们有心胸容忍学生的个性。
仔细想想,“根叔”还可以说得更好。他还有所保留。不过,这已经不错了。当然,光说不行,还得看“根叔”的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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