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雨声淅沥,正好读书,我信手打开了陈亚凯新近出版的散文集《我生命的河流》。读着读着,一种搅拌了欣喜、感奋的情愫冉冉升腾,我的眼前顿时出现了一个春意盎然的世界——无论是对童年的追恋,还是对月亮的遐思,无论是对军营的礼赞,还是对晚年的畅想,陈亚凯都在字里行间里真实地记录着一种心灵的声音。
美的诱惑是无法抵御的,从未写过书评的我,为这一束采撷于深圳河畔的散文之花,居然有了写一点什么的冲动。
对陈亚凯的散文,我是不陌生的。我第一次接触他的文章,还是我做报纸副刊编辑时。记得他那篇来稿故事选材好,文字也十分灵动,很有艺术感觉,后来我才惊讶地得知他那时写散文属于刚刚起步。应该说,陈亚凯天赋的灵性和敏锐的艺术感觉,使他的写作有了较高的起点。作为副刊编辑,我很喜欢他轻松活泼的写作风格,有时抓不到稿子,我便紧急向他约稿,他工作忙,应酬多,但他极少借口推托,有些稿子,居然是在午夜或凌晨赶写出来的,这让我感动之余,更生出一种对他的敬意。
陈亚凯少年时就过早地离开了校园——他15岁时被“挑兵人”意外选中,走进军营。生命中最美的时光,都是在军旅生活中度过的。后来转业,当了政府的公务员。难得的是,他在始终热情投入每一项工作的同时,从没放弃过读书,而且是博览泛读,杂学旁收,诸如历史、哲学、宗教、民俗等无不涉猎,至于文学中的古典诗词以及西方古典和现代派名著,更是每领三味,占有颇多,这为他日后的写作打下了良好的基础。
《我生命的河流》真正触动我的,是作者以真诚的爱心对生活的热吻,这是一种流溢于字里行间的被社会生活所包围和陶醉的兴奋,他爱又严厉又慈祥的母亲,他爱又聪慧又机敏的女儿;他爱铁色军营,他爱一个又一个的英雄……他把父母、女儿、战友写得情意绵绵,形象灵动,读之令人感到双眼潮湿,感慨万端。其实热爱写作的人,大多很难把亲人与好友写得如陈亚凯《跟母亲学做人》、《父亲的缺点》、《朋友李文秀》、《女儿与我斗嘴》那样有声有色。
通过《我生命的河流》,读者会欣喜地看到,负有领导职责的陈亚凯不但没有刻板地生活,而且活得积极、有情趣,就拿写小狗旺旺来说,他写得惟妙惟肖,叫人读了发出会心的微笑。他写民俗民情,细致入微,读着恍若身在其中,流连忘返。陈亚凯的散文更充满了理想主义和个人激情,充满了他的个性和浪漫。他一头扑进《铁色军营》 “……那铁色般的军旅生活培养了我宽广的胸怀和坚强的意志,每当事业遇到坎坷时,唱起《志在四方》那嘹亮的铁道兵之歌,我便热血沸腾、踌躇满志。每当生活遇到挫折时,想起那风餐露宿的日子,追昔抚今,顿觉胸襟豁然开朗,前景柳暗花明。”他走进《辉腾凉的草原之夜》,考察团一行乘的面包车在草原之夜遭遇暴风雨,车陷入了泥泞,司机建议车上的人下去推车,可人们心生胆怯,迟疑着不敢下去。作者适时讲了一个具有英雄气概的故事,顿时,人们振奋起来了,“男人们发出了振聋发馈的响应,接着一个个坚定勇敢义无反顾地扑向风雨交加的暗夜……我置身在推车的队伍里,就像是置身在滚滚向前的洪流中,置身在电影小说中的传奇里。”我相信任何一位热爱生活、心性健朗者读到这儿,都会感到一种精神力量的冲击和摇撼。同样,一篇《我的英雄情结》,蒸腾着勃发进取之美,而构成此种美的精神底色也不是单一的,其中有对坚强意志的赞许,也有对负重奉献的讴歌;有对无限生命力的由衷赞扬,更有对为理想献身的深切崇尚。
有人说,写散文是需要诗人气质的,这话说得有理。诗言志,诗和散文都更应该溢满真情,而情缘于对生活的赤诚爱心和感应。陈亚凯本质上是一个诗人,他为人的赤诚坦率是有目共睹,对朋友,他恨不能把心掏出来让人瞧瞧。他常常萌发孩童心态,异想天开,不断地想做新的事情。他爱生活,真心地投入生活,以一篇篇优美的散文承接了生活丰厚的回报;他发现生活中平凡的美,在普通中发现生活的美质,这正是一个有着诗人气质的散文家最宝贵处。于是,在陈亚凯的文章中融入了那样多的理想色彩和对美的抑制不住的歌吟——他去阿坝,便有了藏区风情画;去辉腾凉,便有了“风雨肆虐,乃有男人风流。”去呼伦贝尔大草原,面对无边的浩瀚,便有如潮的激情溢出笔端。他的《大把时间闯江湖》,是那么地感情充沛,具有一种别样的浪漫。但作为一个单位的负责人,他不可能有很多的时间从事他热爱的文学,他常常是在出差的途中或开会的间隙中,写上一两篇散文或是游记,来安慰他的文人情怀。
陈亚凯善于在平平常常和普普通通的氛围里面,发掘和描摹出充满了情愫和诗意的画幅来,在他那些流畅和灵动的文字里面,同时还蕴含着十分诙谐的笔调。那一篇不能不令人开口大笑的《我在西欧做“翻译”》,意大利司机与中国两位女游客发生的小故事,被作者故意“翻译”得“驴唇不对马嘴”,造成令人捧腹的喜剧。这诙谐的情趣,真可以推动生活变得更为爽朗和愉快,让读者也随之而变得非常的欢乐。像这种风格的作品,真是多多益善。
无庸讳言,与小说和报告文学相比,散文更需要在构思剪裁、布局谋篇等形式问题上下一番功夫,尽可能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其个中原因想来不难理解:在对读者的征服上,小说有情节性作依赖,报告文学有新闻性当辅佐,而散文没有这些得天独厚的条件,它要赢得对象,更多要靠自身的仪表和风度,要靠作品精巧的构思、精致的篇式、精美的意境。陈亚凯深谙个中道理,他笔下的散文,大都在努力丰富精神运载的同时,潜心进行形式的凝铸,执意追求表现的完美,从而映示出较为浓郁的美文特质。比如以联想见长的《吟诵毛诗三十年》;因简洁的“蒙太奇”组合而情思蕴藉的《母亲的歌声》;还有那灵气飞动的《多情中秋月》,其艺术风采和魅力,即使与时下文坛的优秀散文相比,也并不见得逊色。
陈亚凯搞散文创作,是有许多优势的。他一是生活阅历丰富,多年的军旅生活,使一颗原本透明的心灵在部队的熔炉里得到冶炼,形成了一种旷达、机智的人生态度;二是他走的地方多,当年随部队转战南北,到地方后,因工作也走遍东西,大自然的山山水水,给了他美学熏陶;三是他精力充沛,兴趣广泛,书画鉴赏水平非同一般,在写散文之前,他写过长篇报告文学。像这样多方面积累创作经验,肯定会有利于提高审美的水准。
倘要论及不足,我认为这本集子选的文章杂了一些,如果都是纯粹的散文,此书的份量无疑会大大加重。再有就是文章题材窄了一些,格局小了一些,部分篇章抒情空泛,因而显得单薄,有的作品一般化的叙述多了一点,失之直露芜杂,缺乏更深且浓的意味;就整体散文风格的个性化程度而言,还需要下一番功夫。况且,陈亚凯身在政府机关工作,面对社会文化的巨变与纷纭,更可以拿起手中之笔记下自己的见闻思感,这也叫“近水楼台先得月” 吧?
希望陈亚凯在今后的创作道路上再接再厉,写出更多更好的作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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