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世人眼中，潜艇是一种带有神秘色彩的水中突击兵力，它隐蔽、突然的特点使之常常能够创造以少胜多、以小胜大、以弱胜强的奇迹。中国海军的潜艇部队究竟是何时何地、怎样诞生的呢？在纪念建军80周年之际，记者采访了正在筹建中的大连旅顺潜艇博物馆馆长、海军某基地原副司令员王世昌将军。从1954年起，24岁的王世昌就先后担任我国海军第一代潜艇401艇副艇长、402艇艇长，他前后在潜艇部队服役25年。王将军找出珍藏多年的照片和资料，向记者讲述了50多年前发生在旅顺军港的一桩鲜为人知的往事，从而揭开了中国第一支潜艇部队诞生的神秘面纱——
一
建国之初，毛泽东主席发出了“要建设一支强大的人民海军”的号召。遵照毛主席指示，人民海军的建军方针明确规定：优先发展潜艇、航空兵和鱼雷快艇（简称“空、潜、快”）。而当时的世界格局，只有前苏联有可能也有能力援助中国建立潜艇部队。于是，1950年10月8日，毛泽东给斯大林的电报中提出请苏联提供训练用的小型潜艇，并帮助我国训练潜艇艇员。
经过中苏双方协商，前苏联同意为我国培训4艘潜艇艇员和指挥员及基地人员，并提供两艘潜艇作为训练艇。时间为期2年，从1951年5月至1953年5月（后来又延长至1954年6月），培训地点在苏联太平洋舰队驻旅顺基地（当时旅顺由中苏共管）。很快，一场秘密而大规模的选拔潜艇学习队学员的工作开始了。
为了选拔高质量的学员，保证经过训练后个个顶用，海军机关成立了专门的机构负责此事。先后从大连、青岛、南京的海军学校选拔政治、文化、军事基础、身体状况、年龄都是优中更优的学员，又从陆军和地方选调了经过战争考验的干部、战士。
1951年4月中旬，潜艇学习队在北京筹建完毕，由当时海军头号主力部队——第六舰队参谋长傅继泽（后任海军副司令员）担任队长兼政委，学员共275名。学习队在北京经过集训后，编成4艘潜艇及其指挥机构的成员，于5月到达苏联海军太平洋舰队旅顺基地。
二
在参加学习队前，尽管大部分学员来自海军，但谁也没有真正见过潜艇。学员们一到学习队，就被苏方安排参观潜艇。当时，学员们一进艇里，几乎都惊呆了：到处是管路、阀门、仪表，结构紧凑、复杂，就像进了迷宫。
按照中苏双方的协议，学员们到旅顺学习，是采用一对一的方式培训。即苏方的一艘潜艇艇员对中方的一艘学习艇艇员；在潜艇上的学习，则是一个部门对一个部门，一个专业对一个专业，一个人对一个人。被分成13个专业班的学员们和苏军几乎是同学习、同操练、同吃、同劳动。
为了配合学员们学习，海军专门为他们配备了25名俄语翻译。不会俄语的学员们通过翻译进行一般性的语言交流都有困难，更别说要用俄语学习复杂的潜艇技术了。而苏联教官对学习要求又特别严格，考试时要求学员们把全艇的构造、管路、阀门都画出来，然后逐个讲述性能。全艇22个战位，谁在什么位置、干什么都要知道，与本人有关的条令要求全部背下来。在学习期间，为了更好地掌握潜艇知识，学员们发明了“小教员”制度。即挑选一些有某项专业知识的学员先通过翻译向苏联教官学习，学会以后，再充当“小教员”，将学到的东西传授给其他学员。就是靠这种“蚂蚁搬泰山”的执著，潜艇学习队的学员们在3年时间里，如期完成了学习任务，他们不仅成了新中国第一代潜艇人，也成为日后中国潜艇部队的骨干力量。这275名学员中，后来担任海军副司令、副参谋长、舰队司令等军以上高级将领的有59人。
三
潜艇部队是一个绝少有女人出没的地方，但在属于青一色男人世界的苏联太平洋舰队旅顺基地，却有两名年龄不满19岁的中国女兵，她们名叫罗传芳、罗治淮，是打字员兼保密员，负责潜艇学习队275名学员、13个专业班、40多门课程所有学习材料的打字、复印、装订、编号登记。
由于给学习队打印了大量的学习资料，两名女兵对潜艇的每一个舱位、每一处构造都熟记在心。但来学习队一年多了，她们却从没见过真正的潜艇。于是有一天，她们向傅继泽大队长提出想上潜艇里看看。这在当时可是个天大的要求。
要知道，在苏联海军历史上，一直很避讳女性上潜艇，当时在苏联国内，从没有过女性登上潜艇的记录。面对两个女兵的请求，苏军颇感为难，在反复商量后终于勉强同意了。于是，两名女兵兴冲冲地登上了当时用以训练的苏军“秀克”型潜艇。1954年，在潜艇学习队结业时，罗传芳和罗治淮分别荣立二等功和三等功。
四
在海军各兵种中，潜艇学习队的学员们所受到的重视是前所未有的，组建学习队，是毛主席和朱德总司令亲自批准的。在学习期间，周总理、朱德、彭德怀、刘伯承、罗瑞卿、肖华、刘亚楼等领导同志都视察过学习队。其中周总理两次亲临学习队，先后登上过“秀克”型和“斯大林”型潜艇，每一个舱室都留下了他的足迹和身影。1953年2月14日，周总理第二次来学习队视察时，在C-51艇值更日志上留下亲笔题词：“遵照毛主席指示，学会潜艇作战。”
潜艇学习队也同样受到苏方的重视。1953年，苏联太平洋舰队司令潘奇烈也夫上将亲临学习队视察。这位曾在中国大革命时期担任过孙中山的海军顾问的老将军，还不辞辛苦地去了学员们的宿舍视察看望。
1953年1月，经过中苏双方协商，学习队由“秀克”型潜艇改学“斯大林”型潜艇并进一步加深学习，提高专业技术，原定25个月的学习时间延长至37个月，至1954年的6月。其间，1953年8月海军在青岛组建了潜艇学校，任命傅继泽为校长，又抽调学习队部分干部战士赴潜校任职。此后，两地的学习进程，在统一规划、统筹兼顾中同步协调进行。
1954年5月，在潜艇学习队结业前夕，苏军对包括傅继泽在内的275名中国学员进行了严格的笔试和口试，傅继泽的笔试和口试均得满分。担任主考官的苏军上校半开玩笑地问傅继泽：“傅指挥官，请您告诉我，作为主考官，我如何才能难倒您呢？”在结业典礼上，傅继泽和学习队参谋长张虎臣及4位艇长被授予标志潜艇操纵合格的潜艇纪念章，其余全体学员全部以优秀的成绩毕业。
1954年6月19日，中央军委批准成立海军潜艇独立大队，任命傅继泽为大队长，张虎臣为参谋长。6月24日，在旅顺基地，由中方海军参谋长周希汉与苏方关东军最高指挥官史维佐夫中将参加，举行了苏方向中方移交2艘“斯大林”型潜艇的交接和升降旗仪式。这2艘潜艇分别被命名为“新中国11号”、“新中国12号”(舷号401、402)。6月28日，飘扬着八一军旗的新中国自己的潜艇在我国浩瀚的海面上划出了第一条航迹：由旅顺驶抵青岛。从此，新中国有了自己的潜艇部队。而旅顺潜艇学习队，也永远载入了人民海军的光荣史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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