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10月份,国土资源部通报了5起国土资源违法案件的查处结果,其中包括四川省简阳市政府违法批地案。
通报指出,2008年至2009年间,简阳市政府先后4次以政府常务会议形式,决定将三岔湖周边20宗共6204.47亩土地出让用于旅游、商住开发,其中集体土地4659.91亩(耕地1498.62亩)。
这批土地被国土部成都督察局认为批地程序违法,简阳市所属的地级市资阳市也给出了一份颇为严厉的罚单:简阳市市委副书记、市长段成武党内警告处分,调离市长岗位;此外,包括一名副市长和国土局局长在内的多名官员被给予纪律处分。
然而,一周之后,段成武就被任命为资阳市财政局局长。
被调离市长岗位一周后任职
国土资源部的通报10月份通过新闻发布会向外界发布,但资阳市当地政府的处理结果早在8月就已作出。
8月18日,简阳市政府召开领导干部见面会,宣布免去段成武中共简阳市委副书记、常委、委员职务。
但在此次会议上,对被党内警告的段成武,评价出奇“高调”,出席会议的资阳市委组织部长王荣木充分肯定了段成武的工作成绩。
他说,段成武在担任简阳市市委副书记、市长期间,简阳的经济实力显著增强,社会更加和谐稳定。“这些成绩的取得是简阳市委、市人大、市政府、市政协领导班子的共同努力和全市人民共同工作的结果,段成武同志在其中发挥了重要作用。”
在这次会议上,被免职的段成武还作了较长篇幅的发言。
短短一周之后,8月24日,资阳市第二届人大常委会第二十五次会议就通过了段成武为资阳市财政局局长的任命。段成武迅速转换角色,成为地级市要害部门一把手,似乎其仕途并未受到违法批地事件的影响。
按照中央关于领导干部问责的相关规定,受到调离岗位处理的领导干部,一年内不得提拔。受到党内警告的党员,被要求一年内不得在党内提升职务和向党外组织推荐担任高于原任职务的党外职务。
段成武的调任得到了简阳当地官员的证实。但当地一名官员告诉记者,段成武还是受到了违法批地案件的牵累。“在资阳市所辖的全部4个县市区中,有3个是财政扩权县,资阳市级财政并不雄厚”。
段成武在就任资阳市财政局局长的任职承诺中也称,要“积极向上争取支持,不断拓宽聚财领域”。
而简阳市是四川省财政扩权县中财政收入最高的一个。在简阳当地不少官员看来,段成武在促进当地经济发展方面颇有能力,很多大手笔均出自段成武的领导。
市价每亩60万元的土地卖16万元
三岔湖开发作为包括龙泉湖和龙泉山在内的“两湖一山”的一部分,一直是简阳市和邻市成都市的重点发展项目。“十一五”期间,“两湖一山”更是被四川省列为全省新五大精品旅游区之一。
在“两湖一山”之中,三岔湖又是被开发的核心区域,这片绝大部分位于简阳市境内的水域,其用于区域合作的面积多达90平方公里。简阳市规划到2020年,要将三岔湖建成为一个30平方公里,能容纳30万人的现代化城镇。
但三岔湖的规划开发也面临诸多掣肘,首当其冲的就是用地指标限制。尽管是地震重灾区,相应享受较宽松的用地指标,但简阳市每年新增的用地面积仍不过700亩。
这与三岔湖开发的海量土地需求存在巨大差距,违法批地案即事发于此。记者调查得知,简阳批地的违规之处,就在于将这6000多亩土地在未经省里批准的情况下,就擅自挂牌并由某公司通过拍卖所购得。
按照通报中所称,2009年4月至2010年1月,成都天骋置业咨询有限公司等20家公司,先后通过拍卖方式竞得4659.91亩集体土地,土地出让价款总额7.48亿元,折合每亩约16万元。汇日集团用于建设三岔湖旅游快速通道占用了564亩土地,每亩土地的出让价是10万元。
而简阳市国土局一名官员告诉记者,几乎同时开发的长岛国际会展中心项目,其土地出让价达到了每亩30万元。今年3月,简阳市分管国土的副市长王志则向媒体透露,综合计算,整个三岔湖开发区域土地的平均市值应该在每亩60万元。
汇日集团所享受的“优惠”由此可见一斑。
违规开发别墅
同样可见一斑的是,同在三岔湖的台湾藩薯藤项目,这个初始规划不过占地80多亩土地的观光农业项目本与简阳市无关,其用租赁形式使用的土地属于四川省龙泉山灌区管理处。
简阳市国土局官员确认,此项目并未使用简阳市土地,但一份今年9月20日简阳市委会议纪要却显示,同意该项目增加不超过60亩商住用地作为项目用地。
会议还要求新增土地采取整体带规划设计方案的拍卖出让方式,起拍价不低于每亩35万元,并指出由副市长樊勋牵头与汇日集团协调用地范围。
与三岔湖岸边土地同样深具开发价值的,是三岔湖中或大或小的113个岛屿,目前,开发运营的小岛只有四五个。
在三岔湖景区,很多工作人员都能够轻易指出规划中的水上别墅项目的岛屿所在。与高尔夫球场一样,国务院已经明令禁止各地建造别墅。
目前,三岔湖上的这些小岛正在静静地等待开发。7月2日上午,四川省省长蒋巨峰调研三岔湖,当地媒体报道称,蒋巨峰深情凝视湖区,他问道:“这些小岛你们都还没弄吧?这些小岛都很宝贵啊,别糟蹋了。”
一些靠打渔和耕种为生的村民现在散居在这些小岛上,有人告诉记者,他们并不知道自己所在的土地是否被征用。但三岔湖一名开游艇的工作人员告诉记者,其实很多小岛已经被征用,只是村民并不知情,“征得越早补偿得就可以少一点嘛。”他说。
“免职一周”嘲笑土地违法问责承诺
被问责官员短期内神秘复出,似乎早已是一种普遍存在。众所周知,在潜规则里,“免职”其实并不是一种处罚,充其量就是换张办公桌;相比之下,简阳市长段成武因为违法批地而被“党内警告”同时“调离岗位”,似乎应该算是处罚得比较严厉了。可是,仅仅一周时间,段成武迅速转换角色,从县级市一把手成为地级市要害部门一把手,仕途丝毫未受违法批地事件的影响。那么,这究竟是对土地违法的严厉问责,还是对违法批地的变相鼓励?
因为国土资源部今年9月评估验收并且问责的部署,到目前为止仍然没有实施,当有媒体猜测报道说“首次针对地方政府的土地违法问责可能夭折”时,国土资源部部长徐绍史依然坚决表示:国土资源部不会爽约,年内将严格问责。可是,如果作为被国土部点名通报的土地违法案件,地方官员所受处罚亦不过是“免职一周”,那么,这样的“严格问责”又如何能够名副其实呢?
不难看出,“免职一周”既是地方政府对于国土部问责要求的一种妥协,同时也是一种虚与委蛇,甚至是一种挑战。现在的关键问题是:国土部认不认同这样的虚与委蛇?允不允许这样的挑衅?假若国土部的要求仅限于“有过问责动作”,那么所谓“严厉问责”根本无从谈起。这样一场地方政府与部委之间的博弈,其结果相当程度上取决于相关部门的态度:相关部门前进一步,问责就真实一点;相关部门退缩半步,问责就虚伪十分。
从这个意义上说,简阳市政府违法批地案“免职一周”的问责方式,事实上给国土部出了一道测验题:检验的不是别的,而正是土地违法问责承诺的含金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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