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宏观战略研究者而言,11月是颇不平凡的一个月,其间诸多堪称历史转折点的事件都将值得未来的历史学家用心研究。最受媒体关注的是欧洲信用大厦的逐渐崩塌,其管治机构在面对当前金融危机时陷入瘫痪而无法及时做出有效的制度性回应,使得所谓欧盟与美中两国在政治、经济上三足鼎立的“G3”模式几成泡影。
但在经济、政治和安全方面,最令人讶异的新局势则发生于亚洲和太平洋地区。以往该地区的局势往往与“中国崛起恐惧症”相关联,但在最近这几个星期却发生了一系列意义重大的制度和政策变革以及根本性的战略重构,而故事的主角则是该地区的几个核心势力。
首先,在11月中旬由美国总统奥巴马召集举办的亚太经济合作组织夏威夷峰会上,日本宣布有意加入由美国和其他8个国家(包括澳大利亚、智利和新加坡)倡导建立的《泛太平洋战略经济伙伴关系协定》(TPP)的谈判进程。该协定意在构建一个比欧盟还大40%的自由贸易区,并将随着亚太经合组织成员国的不断加入而扩大,从而进一步巩固亚洲的全球经济龙头地位。(某些人着眼于在美国与其亲密盟友之间构建一个新的贸易伙伴关系,并试图将中国排除在外,但这种举动似乎难以取得任何建设性的成果。)
其次,本区域各主要国家的领导人(美国和俄罗斯第一次位列其中)在随后举行的印尼巴厘岛东亚峰会上会面并讨论了安全和经济事务。据悉,各方就中国对南中国海的领土主权诉求方面进行了深入而广泛的交流。这个新近集合在一起的组织(包括作为关键成员的印度在内)是唯一能将该区域的最高层政府首脑聚集在一个开放式议程之下的会议,将有望成为迄今为止亚洲所有区域和次区域组织中最具成效的一个。
第三,在东亚峰会筹备阶段,澳大利亚总理茱莉•吉拉德宣布将进一步推动解除对印度的长期铀矿销售禁令,尽管印度目前仍未签署《核不扩散条约》。虽然国际上对2010年美印双边核协议表示认可,但不幸的是,印度并未做出任何让步,比如加入《全面禁止核试验条约》或者设定核武器数量上限,因此澳大利亚根本无任何政策杠杆可资利用。
且不论背后的原因是什么,这一政策变化将为澳印两国双边关系清除一个主要障碍,并有利于双方在印度洋开展更紧密的政治和战略合作,而中国也势必会考虑到这一点。
第四,也是意义最重大的一点,即奥巴马在前往东亚峰会途中在堪培拉发表的讲话。在这场比一般双边关系谈话涉及范围更广、更深入的讲话中,奥巴马宣布了自己“慎重而战略性的决定”,在从阿富汗和中东地区撤军的同时使美国在塑造亚太地区方面扮演“更重要也更长期的角色”。他将美国在亚太地区的存在和相关使命列入“最优先级别”,可以不受任何军费削减措施的影响。
而为这场讲话增添实质性内容以及令人瞩目的象征性符号的是,奥巴马和吉拉德联合宣布,将在澳大利亚北部建立一个可以容纳2500名美国海军陆战队官兵的训练基地,这意味着美国获得了可以轻易染指东南亚和印度洋的重要资本。奥巴马的堪培拉讲话特别强调,美国希望和中国建立一个相互合作交流的关系。但他也同样明确指出美国会“确保自身投送武装力量的特殊能力”并在遵守国际准则和人权问题上对中国进行了尖锐的批评。
上述举措毫不意外地激起了中国官方媒体的冷潮热讽。毋庸置疑,随着澳大利亚和其他美国盟友们出于经济的原因扭曲了与美国的长期联盟,我们即将面对一些有趣的情况。
澳大利亚和区域内各国非常有必要抵制已经在南中国海造成紧张态势的中国强硬民族主义情绪,并利用各国自身的国防政策和联盟关系来防止可能发生的最险恶状况。中国完全明白澳洲、美国和其他国家的立场;其领导人也明白这些国家的联盟关系,虽然他们对此满腹牢骚,却依然有足够的理由去和我们达成交易。
而同样重要的则是避免过度对抗。正如印尼外长马蒂(Marty Natalegawa)最近指出,过激举动只能“激起对抗和报复……并陷入关系紧张和互不信任的死循环”。
此外,对于美国的亚洲盟友而言,即使在现行事务上与美保持绝对一致,但与此同时也需要展现自身在国际政策制定方面的独立观点和利益诉求,确保美国不致将之视作理所当然。尽管比尔•克林顿和巴拉克•奥巴马的个人魅力令人难以抗拒,但盟友们也不应沦为跟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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