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Evan Osnos(来源:《纽约客》)
中国名作家韩寒在过去的十几年激怒了许多中国保守派人士。去年的这个时候,某网站把他列为“西奴”之一,并且在照片上“绞死”了他。而现在,他的反对阵营已扩散至一部分曾经仰慕他的人群:中国最激进的民主派。
去年底,韩寒在他的三篇博文中,赤裸裸地阐述了他对一些大问题的看法。《谈革命》、《说民主》和《要自由》这三篇文章,基本上把他和带着鲜花去捷克大使馆悼念哈维尔的那类知识分子区分开来。他在其中一篇写道:“我不认为天鹅绒革命能够发生在中国。”在另一篇写道:“这样的一个(革命)领袖,八成独断专横自私狂妄狠毒又有煽动力。”
他非常清楚这些文章会引起轩然大波。文章非常快就有了各类回应,曾经称赞韩寒是“另一个鲁迅”的艾未未评价说韩寒的挽歌“没有看到辩论,就文章而言,太落俗套的腔调,向权力倾斜的立场,乏于认真的论述,过于默契、几近谄媚的论断,主动放弃和偏颇的贬褒”。
韩寒的博文激起了人们对于审查、异议和革命更多的讨论,这可以看出他的巨大影响力。但韩寒的观点其实并没有变。在2010年冬天,我跟韩寒有过几次对话,他说了许多跟现在一样的观点:中国的选举会被富人和权力操纵,“现在说民主还为时过早”,大多数民众都相信“只要我不去掺和某些事情的讨论,那么我就能好好的,我就能安心挣钱”,因此他们会尽量避免激进的行为。
之所以韩寒的这三篇文章在网上掀起了这么多愤怒,是因为他拒绝担任许多人希望他担任的角色。他认为中国的中产阶级并未准备好迎接剧变。他写道:“在革命的洪流里,你拥有一个苹果手机,你是开摩托车的,甚至你会上网,你平时买报纸,吃肯德基,你都算是有钱人,甚至是有能力在互联网上阅读到这篇文章的人,都是充满着原罪的被革命对象。有一亿家产的人比起有一万家产的人反而安全,因为他们打开家门,门口已经放的是纽约时报了。最后倒霉的还是中产,准中产甚至准小康者。”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愤世嫉俗的程度:“就算社会矛盾再激烈十倍,给你十个哈维尔在十个城市一起演讲,再假设当局不管,最终这些演讲也是以被润喉糖企业冠名并登陆海淀剧院而告终。”
韩寒传达的精神恰好符合主流文化,这就很是令人感到黯淡。老牌文学杂志《人民文学》的英文版《Pathlight(路灯)》的一名北京编辑Alice刘欣在Twitter上表示:“任何在中国居住的人都知道这是大多数人的看法。”
这三篇文章可能会令韩寒更受欢迎,而不是相反,哪怕他对于中国公民的看法是消极的。在他看来,中国公民是只顾自己的、功利主义的、没有凝聚力的——好在他没有把自己排除在外。但是,人们不禁想问:韩寒是否对他的看法太过于肯定呢?他已不再是当年的神童了,他是否旅行了足够多的地方,是否阅读了足够多的非他自己写的文字,是否跟自己圈子外的人们有足够多的严肃讨论呢?他低估了这些所能带来的影响。网络活跃分子和博主安替(Michael Anti,原名赵静,曾任南方报业传媒集团记者、美国《纽约时报》驻北京办事处的研究员,美国哈佛大学尼曼奖学金获得者)写道:“关于韩寒的《谈革命》没什么好说的,除了他得多看看书这点。”
这就是关于韩寒一直以来古怪的地方,人们总是对他期待更多。12年前,17岁的韩寒用一部反映中国教育窒息式约束的小说《三重门》初次亮相后,就迅速成为一个名人。他在中国官方电视台接受访问时,用一个小时的时间,从教育专家到观众成员一一批评了个遍。当他感到局促不安的时候,主持人劝他要适应——“你现在是一个公众人物了,就像美国总统,人们对你会有各种各样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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