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武器,大家一说起来都害怕,因为核大国囤积的这些玩意儿,足可以把地球毁灭几十次。但同样是核武器,在不同人手里、在不同的时间,会有不同的意义和不同的解读。
如今,无核化是共识,但拥戴这个共识的是有核国家,那些没有核武器的大国心里都很痒痒:你们有,我们凭什么不能有?但大多数国家又不敢明言,因为无核化是主流,是政治正确。核武器只是个客观存在,对这个客观存在,拥有者和未拥有者会各持己见,并且,没有决定观点。
反对核武器扩散,无疑是为了人类的安全,其合理性便在于此,但反对的理由却让一些国家不服气。按照美国人的逻辑,美国是负责任的国家,有了核武器也不会乱使,但有些流氓国家,有了核武器便会无法无天,或者卖给唯恐天下不乱的恐怖分子,威胁人类和平乃至生存。这个理由貌似合理,然而仔细深究就会发现,如何定义一个流氓国家,话语权完全掌握在美国及其盟国的手中。说你“流氓”很简单,只要通过西方的大众传媒向全世界一遍一遍地说,就万事大吉了。布什当总统时,他的幕僚制造出“伊朗、叙利亚、朝鲜”的邪恶轴心,其逻辑性连美国人看了也觉得不够科学,可随着布什把这话左一遍右一遍地说,关心国际事务的人都熟悉了“邪恶轴心”这个词,尽管有些人并不记得它究竟是哪三个国家。
如此看来,不仅是有核、无核两种境遇,负责任国家和流氓国家也是两种境遇。以色列早就有了核武器,他们的科学家瓦努努到处乱说此事,被以色列情报机构摩萨德抓回去判了18年刑,但以色列的死敌伊朗就连和平利用核能,也会屡次三番地遭遇各种盘查和制裁。明着是责任和流氓之分,实际是盟友和敌人之区别,以色列当年搞暗杀的本事,远远胜过阿拉伯世界,但这都成了摩萨德的英雄事迹,而绝不是恐怖行径。
核武器,有点像一扇门,跨过这道坎,柳暗花明,风光无限;跨不过这道坎,万水千山,前路漫漫,不停地折腾和被折腾。遥想当年中国勒紧裤腰带研制核武器事件,苏联曾打算一炸了之,但美国人发话说,炸中国的核设施,意味着战争,中国得以跨过这道坎,成了核大国。
亚洲的一对死敌,印度和巴基斯坦,先后躲过美国的监视,研制成功核武器,继续维持了南亚次大陆的均衡。如果一个有,一个没有,没有的那边就占尽下风。美国人也很现实,承认这俩国家有了核武器,认真与之交往起来。君不见,现在美国和印巴的关系,比它们拥有核武器之前不知好了多少倍。
这,就是典型的一“核”两境遇——有核就有和,没核就挨打。说到这里,不由得想到卡扎菲。萨达姆被打垮后,一向混不吝的卡扎菲吓破了胆,放弃核武器开发,向西方投诚,可结果呢,落得个遭羞辱后惨死的结局。我们无法臆测他如果有核武器一定不会死,但可以肯定说,如果有核武器,他不会死得这么快。
正是这些活生生的案例,让地处东亚的朝鲜和地处西亚的伊朗,都全力以赴研制核武器。他们同样遭遇国际社会的围堵和制裁,同样经历了一轮又一轮的会谈。朝鲜核问题,有中国倡导的六方会谈;伊朗核问题,有中、英、美、法、德参与的会谈。
两国内部状况也有相似之处。伊朗这么做有其深厚的历史因素。伊朗人一直以祖先建立的古波斯帝国为骄傲。帝国衰落后,伊朗高原来了许多异族征服者,但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波斯后裔们,对帝国荣耀的怀念却从没有断绝。也就是说,在伊朗人眼中,伊朗是一个大国。而纵观世界上的大国,除了二战的战败国德国和日本外,几乎都是有核国家。而后起的印度、巴基斯坦等国在成为核国家后,并未见付出过多大代价。由此,伊朗发展核武的意愿越来越强烈。因为在伊朗人潜意识里,作为大国的伊朗应该和世界上其他国家一样,拥有独立的核力量。他们脑海里的逻辑是:印巴都有核武,伊朗为什么不能有?历史上的光荣和现实政治中的定位,使得无论是伊朗的温和派还是保守派,都支持发展核计划,区别只在于急或缓。
朝鲜也是铁了心发展核武,他们的先军政治,需要核武这样的强烈刺激。而朝鲜意识形态里时刻提防美国进攻的心态,也让核武器的研发变得急迫,因此,他们不惜一切代价大步前进,即便中国谴责他“悍然”进行核试验,也在所不惜。另外,他们还把核试验当作和美国讨价还价的筹码,可以签署“弃核换粮食”的协议,也可以随之进行导弹发射卫星的实验。在这里,核试验本身就是一张牌。
同是核问题,对朝鲜和伊朗施压的都是美国,但两国的外部环境又迥乎不同。
伊朗拔剑四顾,发现反对他的,不只是美国,还有欧盟各国。欧盟态度上更温和,希望通过谈判解决问题,伊朗这么多年也释放善意,信誓旦旦地说“伊朗不是研制核武器,而是应该具有和平使用核能的权利”,但谈来谈去,在最关键议题上伊朗不肯让步,其真实目的也越发明显。伊朗周边,阿拉伯世界里伊朗也没有几个朋友,中东大国谁也不愿看到伊朗有核武器,旁边还有个以色列,时刻准备着轰炸伊朗的核设施。伊朗内部,效率也不高,各部门、各机构掣肘严重,在核问题上折腾了这么多年,可谓起个大早、赶个晚集。友邦叙利亚风险重重,美国的航母悄然而至,核武器连个影子都没有。
朝鲜境遇,可比伊朗好多了。中国为了和平稳定,极力从中化解美朝纠纷,鉴于当年朝鲜战争的教训,即便中国不会再次“抗美援朝”,美国也不会轻易动手,这给了朝鲜纵横捭阖的机会。朝鲜外交也比较高明,与美国建立了直线联系的渠道,和俄罗斯也保持沟通。
一言以蔽之,朝鲜有中国作为同盟,有东北亚的战略角斗,而伊朗则孤零零地接受制裁。正因为如此,朝鲜每次危险游戏都和平地收场。
对于朝鲜,大家关心的是他向何处去?东北亚局势向何处去?朝鲜将如何影响中国的走向?假如朝鲜持续走钢丝,会不会引发战争?朝鲜的局势,可以解读为在积极乐观时风云突变,在紧张兮兮时柳暗花明。而伊朗,却缺乏任何一个大国真正的支持和关心。据说,伊朗的高官曾来中国游说,以伊朗的所有油田为筹码,请中国支持他的核计划,共同对付美国,结果被中国明确拒绝。
可以说,不同境遇下的伊朗核问题和朝鲜核问题,如果有一个要提前解决,肯定是伊朗,而不是朝鲜(特殊情况例外)。但问题在于,如果“邪恶轴心”里的叙利亚和伊朗都倒台,美国全力对付东北亚问题时,朝鲜再想支撑,也更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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