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许昌市魏都区的办公楼说起
这两天，一幢办公楼在网上引起了不小争议，它就是河南许昌市魏都区政府的办公大楼。从网上发出的照片看，这栋办公楼体量巨大、气势非凡，不仅充分展示了气魄与气派，也充分展示了霸气与威严。
5月27日，魏都区政府“低调”地搬迁到了这栋新办公大楼，竟然“谦逊”地连牌子都没有挂上去。
但是，再怎么谦逊与低调，也根本掩饰不了办公楼的奢华与面积。媒体在报道时用了个很形象的标题：区政府办公楼比市政府还牛。公众的质疑也就自然而生。新一届中央政府力行倡导勤俭节约，在这个敏感的节骨眼上，公众的议论显然让魏都区政府感到了压力，有关部门很快地就出面解释。魏都区政府新闻办是这样解释的：为提高行政效能，同时也解决区委区人大区政府办公场所问题，经报批，新楼按集约使用原则，在满足社区服务网络管理服务中心使用前提下，用于区委，区政府办公，目前已有社区服务网络管理中心、教育、民政、人事社会保障等单位陆续入驻，办事大厅也将于近日开放，以便为群众提供一站式服务。
虽然口头上说是为了方便服务群众，但真当有群众试图进入办公楼时，却被保安阻拦了下来。有的群众更是直白地表达了这栋气魄极大的办公楼给人的压迫感：一看就叫人望而生畏，反正我作为老百姓，一看就不敢进去。
完全可以想见，让人望而生畏、一看就不敢进去的办公楼，其“服务”究竟能够发挥多少。
许昌市魏都区政府巍峨而让人望而生畏的办公楼，以及由此引发的质疑，真切而形象地勾画了一幅当代中国官民关系的图景。这栋办公楼，从一个缩影、一个侧面，点明了中国行政机制、政府治理，以及社会阶层矛盾丛生的本质与根源。
但是，许昌市魏都区政府的这栋豪华巨大的办公楼虽然引起了人们的议论和不满，但估计也就是一阵风而已，过去这几天也就平息了。相关部门不会由此产生什么后遗症，那些对办公楼极度不满的人们，除了发发牢骚、发泄点不满，也实在没有什么其他办法。说白了，考虑到中国有特色的现实，有关部门能很快回应人们的质疑就已经很不错了，如果不是现在新一届中央政府正在大力提倡勤俭节约，恐怕连这点回应都没有。
坦率地说，许昌市魏都区政府这栋办公楼能够引起议论质疑，能够成为谈资，更多地是出于偶然性，甚至，它都很难说够得上典型。因为目前中国这类巨大且超豪华的政府办公楼太多了。随便上网搜索下，就能发现诸如安徽省阜阳市颍泉区“白宫”办公楼、浙江长兴县政府大楼、重庆市忠县黄金镇政府大楼、长沙市雨花区政府大楼等。而济南市政府办公楼，建筑面积近40万平方米，有40多部电梯，据说光插座就有45000个，被戏称为“插座楼”。
集中清理不可能刹住大建楼堂馆所之风
对于这些巨大而豪华的政府办公楼，公众当然是意见颇多，中央政府也多次出台文件，表示要刹住大建楼堂馆所的风气。但是，大建楼堂馆所不仅没有刹住，近些年来反而愈演愈烈。这其中究竟存在什么问题?究竟是一种什么因素，导致各地政府如此热衷于建设豪华的楼堂馆所?到底有没有一种办法，能够真正遏制住这股明显引发社会矛盾、导致官民对立的风气?
新一届政府履新以来，大力提倡艰苦奋斗，厉行勤俭节约，反对铺张浪费，提出“让人民过好日子，政府过紧日子”等三项承诺。为了落实“本届政府任期内，政府性的楼堂馆所一律不得新建”的承诺，国务院办公厅日前还发出紧急通知，对各地、各部门修建政府性楼堂馆所情况开展清理检查。
许昌市魏都区政府办公楼在此敏感时刻被曝光，也许暗合了中央对楼堂馆所集中清理检查的政策背景。
但值得注意的是，尽管有看似来势汹汹的政策背景，对各地政府兴建的豪华楼堂馆所的曝光，却远没有形成集束效应，基本上依然是零打碎敲，偶然性特征极为明显。
从新一届政府的承诺来分析，对于楼堂馆所的清理，应该说决心很大，随着清理的逐步推进，今后应该还会有一些典型案例被曝光。但是尽管如此，这种集中清理检查，仍然摆脱不了“运动式”治理的弊端，说白了，此次清理并没有什么制度创新，依然还是“运动式”治理。
既然底色如此，此次清理楼堂馆所可能的结局，其实可以想象。它当然也会触动一些地方政府，使他们有所收敛，但绝不会在根本上解决这个问题，一俟风头过去，很快便会一切照旧。
大建楼堂馆所的花钱方式
对于各级政府热衷于大建豪华楼堂馆所，很多人都在寻找其动因以及解决之道。例如，有人归结为攀比心理。你建了一个比我豪华的办公楼，我一定要建一个比你的更豪华、更大的，否则，都是同样级别的政府部门，别人会瞧不起我。有人归结为政绩心理作怪。外表雄伟光鲜的楼堂馆所，也的确能够塑造出一个地区繁华与兴旺的表象。这就是所谓 “面子工程”。还有人，将热衷于大建楼堂馆所，归因于财政支出软约束。
应该说，上面这些因素都直接点出了问题所在，相应提出的应对之策，比如加强社会监督、强化财政硬约束等等，也都符合一般的应对规范。但是这些解决之道，几乎在每次治理楼堂馆所的时候都会提出来，但是每次都不会有什么真正的结果——问题究竟出在哪里呢?
美国经济学家弥尔顿•弗里德曼，曾将世界上所有的花钱方式归结为四种：第一种是你为你花你的钱;第二种是你为他花你的钱;第三种是你为你花他的钱;第四种是你为他花他的钱。
显然，第一种、第二花钱方式，由于涉及自己的金钱支出，严重关涉个人利益得失，花起钱来必定是精打细算，力争每一分钱都花的物有所值。而第三种、第四种花钱方式，由于是花他人的钱，自我约束的动力肯定大大减少。
建设楼堂馆所，大体上可归为第三种、第四种。为了更好地服务于公众，出于公务需要，政府应该而且可以以财政出资建设一定的楼堂馆所，这是“你为他花他的钱”。尽管这种花钱方式，从人的本性上来说，也没有多少天然的自我约束动力，但如果制度设计得好，可以迫使花钱的人不得不自我约束。
最容易出问题的是第三种花钱方式。目前所谓的大建楼堂馆所，虽然也往往打着更好服务公众、提高行政效率的旗号，其实质却是“你为你花他的钱”。
明白了大建楼堂馆所的花钱方式，也就明白了楼堂馆所为什么会大建并且屡禁不止的根本原因：既然没有什么制约，既然可以随心所欲地为自己花别人的钱，那何乐而不为呢!
目前机制不可能解决根本问题
说到底，大建楼堂馆所之所以愈演愈烈，之所以屡禁不止，道理绝不复杂。经济学上的解释是“所有者虚位”导致虽然口头上人人有份，实际上却只是执行者一人有份;政治学上的解释则是，权力导致腐败，绝对的权力导致绝对的腐败。
而要从根本上解决各级政府大建楼堂馆所的问题，真正的解决之道也只能是把绝对的权力关进笼子。
还权于民，让人民有权决定官员和政府的去留，是制约一切权力的根本。如果许昌市魏都区政府的官员能够明确知道自己将会因为那座让人望而生畏的办公大楼而丢掉乌纱帽，甚至因此受到法律制裁，他们还会热衷于建设此类楼堂馆所吗?如果各级官员明白这个道理，他们还会竞相攀比吗?实际上，也并不是各级官员不明白个中道理，他们实在是再明白不过其中的现状——我们目前确实没有把权力关进笼子，人们的确无权决定官员和政府的去留!
这就是中央三番五次治理大建楼堂馆所却最终不了了之的根本原因，也是楼堂馆所大建不止的根本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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