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正强(音译)对死亡并不陌生,但当他每次想起自己的侄子患有一种罕见的自体免疫疾病时,他就禁不住颤抖。2011年,这个刚出生的小婴儿被诊断出患有这种疾病,当时他的父亲正出海捕捞螃蟹,因此谢正强送孩子到上海进行治疗。每周三次,他都要独自骑着自行车穿过居住的渔村和几英里之外的化工厂、制药厂、电厂,然后顺扬子江而下,为自己的家人采集饮用水。
有一天,他接到电话,医生告知他虽然已经尽全力挽救,但小孩还是去世了。谢正强盯着造纸厂说:“病因肯定是污染,不然还能有什么原因?”
杨林港的居民把他们自己的居住地算作中国癌症村之一。这个很小的社区附近都是有污染的工厂,癌症发病率高于全国平均水平。中国媒体、学界和NGO(非政府组织)估计全国有459个癌症村,遍布全国各省区,除了青海和西藏。
几乎每个月都会发现新的癌症村,它们每一个都是中国过去三十年经济高速增长之痛的见证。在经济发展的同时,所带来的人力牺牲也是巨大的。杨林港只有几百居民,自从2003年以来,至少有11人死于癌症。谢的邻居,刘树东(音译)死于食道癌,另一个邻居王金兰(音译)2010年死于乳腺癌。去年,他朋友的妻子确诊患上胃癌。
二月份,环保部在最新的“五年计划”中提到癌症村,这是自1998年第一次报道癌症村以来,唯一一次部级部门承认这个问题。中国的NGO(非政府组织)和社会活动人士认为,这是迈向环境保护透明的迫切需要的第一步。然而,对两个省里的3个癌症村进行访问之后,他们发现许多中央和地方官员对待这个问题的态度仍然没变——依旧是拒绝、恐吓以及沉默。甚至,连环保部对此的承认都是一个错误,中国国家癌症登记中心主任陈万青说,环保部们已经遭到斥责。
3月,卫生和环境部门的官员,在人民代表大会召开期间举行了一个联合会议,放弃了该报告中的措辞。他们向省级官员发出公文,敦促他们限制当地媒体使用“癌症村”这个词。陈万青说,“这是一个医学词汇,不能被卫生部之外的部门承认。所以,(环保部)的表述是不恰当的。”
然而,污染和糟糕的健康状况之间的联系是公认的。中国癌症死亡率在过去30年上升了80%,成为中国主要的致死因素。在城市里,有毒的空气最主要的污染物,在农村是水。根据政府报告,70%以上国家的河流和湖泊都有污染。
杨林港缺乏公共供水,在政府建立工业园区之前,村民们对此并不介意。因为当时的河流是干净的,鱼类丰富。但8年之后,杨林港已经被造纸厂和电厂的烟囱包围,船屋上都覆盖了一层薄薄的灰土。工厂的废水直接排放进扬子江,河岸上都是栗色的残留物。
村民们都用明矾净化水之后再饮用,可即便处理过的水,也带有工业水的味道。谢说,“这里的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有疾病。”他的母亲患有支气管炎,侄子已经去世。全家人为这小婴儿已经贷款近7万元(7000英镑)支付的医疗费,但谢觉得他们永远得不到补偿。
尽管关于癌症村的铁证不甚枚举,但科学证据还是不容易找。绿色和平东亚组织的活动家吴一修(音译)在2010年第一次到杨林港调查。她觉得建立污染和癌症之间的因果关系相对简单。因为当地人口很少,但疾病普遍,而污染如此严重,“很难想象当地人的健康不会受到这种水质的影响。”
然而,污染物里有太多种化学物质,而且癌症确诊时间很分散。“你需要确定某种化学物质引起某种癌症,而且,这个化学物质正是从这个工厂里排出的。这可能需要多年的观察和疾病追踪纪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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