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海居住时候,我常去的超市,总能看到大桶和盆子里装满了鳝鱼、乌龟、牛蛙和被绑住爪子的螃蟹。这和我来中国之前了解到的那些中国食物——炒饭、炒面、玉米淀粉、卤肉,相去甚远。
刚到上海时,感觉在上海生活必须有一张大额度信用卡:街道两边都是高档餐厅和商店,你能看到各种国际品牌。中国人的衣着不再是毛泽东时代的制服,而是Zara、 H&M、 Tommy Hilfiger等等品牌。几乎每个街角都能看到星巴克,在内环路上能找宜家。后来,我路过一家销售宾利的汽车店时,我开始怀疑:我在哪里?中国在哪里?
我一直在寻找传统,寻找真正中国人的生活方式。所以我四处逛博物馆、旧市场和小而老式的餐馆——那里没有英文菜单。通过了解中国人的饮食习惯,我逐渐了解了中国多元文化的复杂性。在都市丛林中迷失了数星期之后,我突然找到了线索。
一个周五,我在上海静安区乌鲁木齐街一带闲逛,穿过一片高楼之后,在靠近苏州河附近,我突然闻到一股香味:烤肉散发着诱人的香味。然后,在常德路拐了个弯,我找到了那个摊位。
这是一条普通的背街,因为靠近沪西清真寺,街道也进行过改造,刚好那天,有许多卖烤肉串的维吾尔族。这种烤肉方式和土耳其的“KEBAB”非常相似,但是更加中式,中国人喜欢肉上带有一定的脂肪。
维吾尔族人和其他中国人看起来挺像,但通常都会带着小圆帽、留着胡子,而且他们的烧烤别具风味——这种美食,是亚洲饮食习惯中几乎被遗忘的一个分支
沿着历史上的贸易线路,食物也像一种融合的文化,逐渐走到一起。在街边上,你可能会偶尔看到维族师傅手拉面条,然后煮出来,放上胡椒、香辣牛肉酱、香菜和葱段。这种做法既不是完全中式的,也不是中东的,但味道绝赞。
如果丝绸之路继续存在,那么,这些维族人可能继续生活在中国西部沙漠的绿洲里。但现在他们迁徙5106公里来到上海,为谋生,也为分享中国的繁荣富强。
就这样,一点点的,通过食物这个媒介,我逐渐了解到中国城市外表之下的情况。上海逐渐展现出两幅面孔:一面光鲜亮丽,但却掩饰不住另一面的老旧传统。我越来越多地出入后街小巷,远离浮华。那里是中国的另一面,在摩天大楼背后,迷宫似的小巷里,有另一种现实——卖面条的小店。哪种现实更真实?这由饥肠辘辘的消费者选择。因为比在其它地方,在上海,你在什么地方吃、花多少钱都更体现你是谁。
基本而言,你可以在上海找到任何奇怪的美味,从炸蚕蛹到素食鱼——做得像鱼、有鱼的味道,但都是由素菜构成。素食鱼在许多餐馆里是流行菜,但要说素食菜中出类拔萃的餐馆,当属南京路上的一家馆子,它从1922年起就开始卖素食。如果不说,吃的时候你肯定觉得是鱼或者海鲜,但实际上就是豆腐一类的素食材制成。
附近有一家名为“Da Den Westen”的餐馆,注意到“Westen”这个词其实拼错了。或许这是上海最后一家“中国化西方菜”的餐馆,脱胎于殖民地时期。一个世纪之前,上海聚居了大量外国人,有几百家类似的餐馆,但现在只剩这一家。在诸多奇异的菜肴中,有一个葡萄牙式的奶酪烤咖喱鸡,装在砂锅里,同时有了亚洲和欧洲的风格元素。在这个过程中变得不伦不类,这种菜肴也许只存在于上海,尽管有些不伦不类,它却完美地诠释了西方菜是如何适应亚洲。
从对美食的顿悟,帮助我找到我和中国的关系。不管我们如何看待今天的全球化,美食是不分国界的。实际上,当我吃着咖喱角或饺子,喝着啤酒的时候,说明我们早就身处在一个全球化的世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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