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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岸,从“白手套”到三轨并行

shehuiguangjiao 2014-03-23 15:05:40 韩福东/文 总第235期 放大 缩小

 

 

在短短半个月之内,台湾陆委会主委王郁琦来到大陆,与国台办主任张志军进行历史性的会谈;国民党荣誉主席连战,也在北京与中共中央总书记习近平晤面;大陆海协会会长陈德铭则在台北,与台湾海基会董事长林中森签署了两项协议。

海协会与海基会的高层会谈,在台湾一向被称作“白手套协商”。因为主管两岸事务的政府部门——大陆国台办与台湾陆委会,此前一直不能公开直接接触,两岸两会相当于两只手之间隔着的那层白手套。王郁琦与张志军的碰面,代表着两岸事务主管部门负责人首次正式会谈,褪去白手套后的会谈,其意义怎样评估都不为过。

政府间的直接接触,是两岸谈判的第一轨道,海协会和海基会只能称作二轨。至于党与党之间的交流,则是第三轨道。因大陆一党执政,故第三轨道尤具特别意义。2月11日,张志军与王郁琦会于南京紫金山庄,相较而言,两位部长谈论的具体议题——无论是两岸学生权益、经贸合作还是互设办事处的人道探视等,都被会谈者本身的重要性所遮盖;2月25日,习近平在人民大会堂会见连战一行;两天之后,陈德铭与林中森在台北签署了《海峡两岸气象合作协议》与《海峡两岸地震监测合作协议》。

三轨齐发的景象,昭示了两岸活络的交流盛况。和海协会前会长陈云林2008年首次访台时遭遇绿营暴力阻击不同,此番陈德铭访台,民进党调门明显低了很多。甚至于在陆委会主委王郁琦前往南京后,有“台独理论大师”之称的民进党人林浊水都已公开撰文称“王(郁琦)张(志军)会”是“很大的进步”。呼声很高的民进党前主席蔡英文也只是表示,两岸官方接触,必须建立在“坚持不能只是为达成特定政治目的”等“三个坚持”的基础之上,态度还算温和。

这彰显出两岸和解与交流在台湾民心所向。自两岸1993年开启汪辜会谈后,经20年谈判与交流奠定了根基,中间虽有起落,不乏恶言相向,但和解的潮流浩浩汤汤,终成难以阻挡之势。

接下来的最大悬疑是,习近平何时会与台湾“总统”马英九晤面。

谈判,没有主客之分

在正式会谈后两天,2月13日,国台办主任张志军再度与海峡对岸的陆委会主委王郁琦茶叙,地点经过了精心选择。

上海和平饭店,1998年汪辜会谈的历史照片还悬挂在墙壁上。张志军与王郁琦两小时又20分钟的谈话,将两岸关系带入了一个新的里程碑。同样是在上海和平饭店,1998年汪辜会晤时是在8楼举行,这一次张王茶叙是在9楼。其间的隐喻不言自明。与需要凭借海协会、海基会白手套进行交道的既往历史相比,现在的两岸官方直接接触,无疑更上层楼。

两岸的正式接触,始于1993年第一次汪辜会谈。为了避免主客之分,彰显平等身份,地点特意选在了第三地新加坡。那一次会谈的细节,大陆媒体报道甚少。翻检台湾报纸旧日报道,字里行间透露出谈判双方各种计算。会谈强调对等,在步入会场前,双方甚至要分别乘坐两部电梯下楼,以免有先后进出之别。必须要有先后顺序的部分,则用其他方式化解。譬如会谈文本,分为简繁两个版本。大陆简体版本汪道涵签字在前,台湾繁体版本辜振甫签字在前。大陆叫汪辜会谈,台湾叫辜汪会谈。

这一次汪辜会谈之前一年,两岸已达成“九二共识”——“一个中国,各自表述”。第一次汪辜会谈,签署了包括《汪辜会谈共同协议》、《两会联系与会谈制度协议》、《两岸公证书使用查证协议》和《两岸挂号函件查询、补偿事宜协议》在内的四项协议。这次谈判对台湾尤其不易,辜振甫为此被一些台独人士指控为“台奸”,他父亲辜显荣曾引日军进入台北城的旧事,也被重提,以资古今对照。

这之后,两岸开始加速度谈判与交流。但随后的浙江千岛湖台湾游客被杀事件,让两岸关系蒙上了深层的阴影。到了1996年,李登辉以台独回应大陆,大陆以军演回应台湾,最终的结果是李登辉高票当选台湾地区领导人。这让大陆的强硬态度尝到了苦头。

1998年,第二次汪辜会谈可以不必选在新加坡了,汪道涵和辜振甫在上海和平饭店进行了晤面,但李登辉的“两国论”,让好不容易重绽的光亮又黯淡了下去。

这光亮要等到7年之后,由台湾以另一种民间互动模式来做回应。

会谈新境界

继王郁琦访问大陆后,国民党荣誉主席连战也于2月17日前往北京,与国家主席习近平会面。他此行一如既往的大阵仗,政、商领袖与民间代表共80余人同行。

2005年,就是这一个台湾选民眼中的“公子哥”,将两岸雾霾重重的现实带入了阳光下的新天地。那时国民党刚刚经历第二次“大选”失败,只有在野的国民党主席这一身份的连战,凭借走访大陆的勇气和热忱,飙高了自己的新人气。

连战与国家主席胡锦涛所开创的是党对党的新模式。在历史性的“胡连会”之后,“国共论坛”——它的全称其实是“两岸经贸文化论坛”,一直就两岸关系的重要议题预先做出政党间的共识。

和汪辜会谈的两会模式不同之处在于,虽然同属民间交往,但“国共论坛”背后没有台湾政府的奥援。执政的台湾民进党事实上持反对立场,但受到制衡的公权力并没有能力封杀在野党的这一行动。

连战首次访问大陆的背景中,除了民进党再次执政外,还有大陆公布《反分裂国家法》。而1993年汪辜会谈时,台湾已宣布废止针对中共的“动员戡乱时期临时条款”,并完成“国会”全面改选,西方国家对中国的制裁也即将结束,这一年的年底,美国总统克林顿在西雅图APEC上与江泽民晤面。

胡锦涛和连战的努力没有白费。2008年,代表国民党重返“总统府”的虽然不是连战,但新领袖几乎全盘接受了那份遗产。国共论坛所达成的诸多共识,在马英九夺回执政权后,开始变为现实。大陆以重点释放经济利多的形式惠及台湾,争取民心,取得了成效。

汪道涵和辜振甫此时都已作古。但海协会和海基会的事业得以继续下去,大陆和台湾的新掌门人陈云林和江丙坤,让两岸在柳暗花明间进入新境界。“国共论坛”的成果,大抵都会经由海协、海基两会谈判,得到落实。以至于在台湾有所谓“三轨”谈判的说法。两岸官方对官方的谈判是第一轨道,海协会和海基会这种中介白手套协商属第二轨道,党对党模式则是第三轨道。

作为第三轨道的“国共论坛”,事实上冲淡了海协、海基两会的作用。但在马英九任内,也一直努力消弱党对党模式的作用。在2008年之后,两岸官方对官方的机制开始以权宜的方式逐步实现。在王郁琦访问大陆之前,台湾“金管会”、“民航局”和“法务部”等政府机构高官都与大陆有过谈判经历,一般而言他们是以海基会顾问名义。

更大的想象力

王郁琦则有所不同,他直接以陆委会主委名义,这一身份所代表的台湾负责两岸事务最高官员的身份,也将两岸谈判带入一轨的更高层级。台湾地区领导人马英九将陆委会主委踏上中国大陆土地、跟对口单位首长交换双方对两岸关系看法的“第一次”,称作是“两岸迈向和平繁荣一个重要的里程碑”。

马英九所列举的一连串数字表明了他上任以来两岸关系改善的成效:开放两岸直航、陆客来台之后,两岸班机从零变成每天超过100班;6年前台湾的大陆学生只有823人,去年已超过2万4000人,增加了30倍……

马英九2016年即将卸任,追求历史定位的他,近来表达了想与习近平晤面的想法。在他的设计中,APEC是一个很好的场合,同时能兼顾台湾走入国际舞台的愿望。在王郁琦与张志军在上海和平饭店的茶叙中,这个议题被提了出来。

按照王郁琦2月14日回台后在记者会上的说法,张志军在茶叙中率先说起此事,王郁琦表示希望在APEC进行“习马会”,但张志军表示不适合。“因为讲得很清楚。双方各自表达既有立场,没花很多时间。”

不在APEC上进行“习马会”,并不意味着在其他场合不能完成这一更具突破价值的历史性会面。张志军在与王郁琦会面时所说的一句话被频繁提起:“要破解(两岸)一些难题的话,我们必须要有一点想象力;不仅是这样的会见(王张会),对两岸未来的发展,也应有更大的想象力。”

两岸是到了实现想象力的时刻了。王郁琦的来访本身即是这个想象力实现的产物。1990年8月,在新加坡举办的亚洲杯辩论赛上,台湾大学辩论队与南京大学对决,辩论的题目是“和平共处是一个可能实现的理想”。台湾大学担任反方,论辨两岸和平共处不可能实现。王郁琦是这个辩论队的主将,为台湾大学赢得冠军立下汗马功劳。

24年之后,王郁琦同样与南京相遇,只是这一次他是以陆委会主委的身份,来用实践证明“两岸和平共处是一个可以实现的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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