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官是人民解放军序列中一支非常特殊的部队,他们驻在国外,代表着解放军的形象,从事军事外交和友好工作。我在长期的军旅生涯中,一直与武官工作有直接关系,交往过的武官朋友不下千百。他们之中,颇有一些喜欢舞文弄墨、挥洒才情的,有些武官还著述颇多,曹彭龄就是其中之一。
曹彭龄能够成为著作很多的散文家,有他深厚的家学渊源。
曹彭龄的父亲曹靖华是中国著名翻译家和散文家,是鲁迅先生的挚友。在我的藏书中,有一本曹靖华的译著,特别著名,也特别珍贵。这就是苏联作家绥拉菲摩维奇的《铁流》(人民文学出版社,1973年9月第三版)。1999年,曹彭龄将这本盖章的《铁流》赠送给我时,还专门写来一个便笺,介绍上面的曹靖华印章:
加盖的印章是家父生平最珍爱的一枚印章。是原鲁迅博物馆馆长李何林、王振华夫妇1946年在昆明请著名爱国诗人闻一多先生刻的,印章边款还刻着:“三五年夏应 何林振华兄嫂嘱为 靖华先生制 一多 昆明”四行行书。由于当时交通不便,待父亲收到这枚印章时,闻一多先生已被国民党特务杀害……后来,父亲总把这枚印章带在身边,置诸案头,为的是以烈士精神自励。
除《铁流》外,曹靖华还翻译了高尔基的《一月九日》、阿托尔斯泰的《保卫察里津》、卡达耶夫的《我是劳动人民的儿子》、华西列夫斯卡娅的《虹》、列昂诺夫的《侵略》、费定的《城与年》等近30种著作,约300万字。鲁迅曾把译介苏联文学的工作,生动地比喻为“给起义了的奴隶偷运军火”。
出生在这样一个文学之家、翻译之家、革命之家,曹彭龄很年轻的时候,就显现出子承父业之势。高中毕业后,他考入北京大学东方语言文学系,学习阿拉伯语,后来外语是他长期工作的工具。大学毕业后,他参加中国人民解放军,一干就是一辈子,直到退休,是一位合格、称职、优秀的解放军外事干部。他热爱写作,一直在工作之余勤奋创作,早在1975年春,他就将诗集《战歌嘹亮》(陕西人民出版社,1974年9月第一版)签名后赠送给我。1985年,我们曾经一起在埃及开会。开会之余,当然要饱览一番这个文明古国的历史名胜。当时我就发现曹彭龄习惯于手中握笔,边走边记。会后不久,在国内的报刊上就看到了他写出的散文。曹彭龄的许多著作,都是在这样的匆匆游览中,在军旅生涯的戎马倥偬中写成的。
曹彭龄赠送给我的签名书有六七本之多。《黎巴嫩散记》、《受命打通地狱之门的人》、《走进迦南地》等,记录的都是他在武官工作中的见闻。其中,《黎巴嫩散记》(鹭江出版社,1988年9月第一版),收录了作者在黎巴嫩的枪声、炮声、爆炸声中,根据所见、所闻、所感,写成的30多篇散文。《受命打通地狱之门的人》(军事谊文出版社,1998年10月第一版),收录的是作者于1989年11月至1997年8月间在曼谷、罗马、莫斯科、新加坡、土耳其、埃及、以色列参观游览或工作过程中写成的游记。《走进迦南地》(中国旅游出版社,2003年1月第一版),收录了作者访问以色列及西岸、加沙与戈兰高地时写下的见闻、游记。
这些散文集,都是曹彭龄和他的爱人卢章谊合作创作的。卢章谊也毕业于北京大学东方语言文学系,是新华社记者、译审,曾任新华社驻黎巴嫩分社首席记者。多年来,他们夫妇相携相伴,共走天涯路,一起命笔成文,书写人生情态,这种生活中的伴侣、文学上的伙伴,着实令人羡慕。
1989年冬,曹彭龄出任驻伊拉克武官,不出一年,发生了海湾危机,随后是海湾战争。在形势紧张的时候,曹彭龄代表武官处给组织写了一封短信:面对严峻形势,我处同志决心团结一致,尽职尽责,不辱使命。海湾战争爆发前夕,他带领武官处协助使馆,帮助近万名中国劳务人员撤退。海湾战争后,曹彭龄又作为第一批返馆人员,于1991年3月乘车穿越千里沙漠公路,返回巴格达。他就着烛光,写下一篇篇战地见闻,后来被编辑成《重返巴格达》。
曹彭龄退休时,是中国驻埃及武官,少将军衔。
我的一家和曹彭龄的一家有着多年的深厚友谊。我和曹彭龄同龄,他又和我的夫人是同年级的北大校友,后来我到军事学院读书,他又是我的同学。在藏书方面,曹彭龄给我的最大帮助,他借助自己的家学渊源,为我搜集了许多老作家的签名盖章书。他的一些文艺界、文学界、书画界朋友的活动,有时候也邀请我参加,帮助我开拓了交往范围,也开拓了我的知识面。
熊光楷 上将,教授,中国人民解放军原副总参谋长,中国国际战略研究基金会名誉会长,国防大学、清华大学、北京大学、上海交通大学、解放军国际关系学院、解放军外国语学院等院校的兼职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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