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现在处在一个城市化、城镇化兴起的阶段。在这样一个阶段，谈“城市精神的力量”是大有前瞻性的。因为我们不要等到城镇化到了很广泛的程度之后，才想到城市精神，就像不要等到雾霾发生了后才想到雾霾治理。城镇化的过程需要与文化发展同步，如果不提前思考，海纳百川之后会纳入很多我们不希望有的因素，会出现贫富不均，会出现贫民窟，会出现急于进城却不能就业的人口激增，城市人的文明素养如何与城镇化同步，这些都是与文化有关的问题。
城市精神到底指什么？
若将城市人格化就有了城市精神，人有传统精神，城市也有传统精神，也有现代精神；人有物质遗产，城市也有物质遗产，也是有时代标志的。“城市精神内聚为城市灵魂，外露为城市气质”，即城市精神是城市的灵魂，是城市文化的外现，是该城市绝大多数人的信念。城市精神提炼提升全体市民的文化自觉行动，为中华文化的提升做贡献。
中国现在有661个城市，其中县级城市有280多个。在这些城市中，对于城市精神的表述，“包容”、“爱国”、“创新”、“开拓”八个字是使用率最高的。如，北京：“爱国、创新、包容、厚德”，天津：“爱国诚信、务实创新、开放包容”——可见，包容在两个城市的城市精神中都有表述。
而，上海的城市精神为“海纳百川、追求卓越、开明睿智、大气谦和”。“海纳百川”四个字很有文学性，黄浦江由太湖上游众多河流供水，上海地名里有个“海”字，有黄浦江流过。“海纳百川”的“海”在地理上指大海，在文化上就指上海了。既然是那么大的海，就不能不追求卓越、开明睿智、大气谦和。
物质文明、精神文明是人类的两大文明。物质文明=历史的依存+当代的新成就，精神文明（文化）=语言、信仰、性格、风俗习惯。我认为，城市精神=城市的物质文明（固化的）+精神文明（活着的），他是城市人的精神，犹如中国梦是中国人的梦。
城市文化沉积在建筑里
关于城市精神，我有个浦东陈氏故居的故事。
在去往上海浦东的路上，出延安路隧道时，人们能看到左边有一片绿地，这是上海第一片把房子拆了没有盖楼而建成了的第一块绿地。绿地旁边有一座陈氏故居，是清末民初建成的。墙壁上方群雕的是三国演义的故事，下方雕刻的却是法式图案，墙上的瓷砖是英国的。当时有参与规划的同志说要拆了它，因为这座建筑的存在使得它门前的马路只能弯着走，而且这里的地价又特别高。我说不能拆，拆了之后浦东就没有旧的痕迹了，而且马路拐个弯挺好，驾驶员开车的时候可以“扫描”一下沿街风光。为了保住这座老宅，我说了一句话：如果我在，这是一个决定；如果我英年早逝了，就算“遗嘱”。
后来，澳大利亚外交部副部长来参观，他参观后留了一张字条给我：“留下一栋古建筑，比建一座摩天大楼更珍贵。”在澳大利亚，有的旧建筑只剩下一面墙了，他们还用柱子在墙背后把它顶住，保留下来。为什么？因为这是古迹，它承载着我们的记忆。城市精神活在人身上，城市文化沉积在建筑里。
NHK（注：日本放送协会）1993年到上海来，他们觉得当时浦东发展迅猛，用两个星期拍了个片子叫《赵启正的一天》。将近20年后，他们又来了，说这次不拍一天，拍一瞬间。我把他们带到陈氏故居，让他们把镜头朝天，对着民国初年的房檐，背景刚好是陆家嘴的两座摩天大楼，一座是金茂大厦，420.5米，一座是环球金融中心，492米。他们问，你有解说词吗？我说：“上下五百米，前后一百年。”
上海的力量在哪里？就在这种超越，这种气魄。顺便说一句，两座大厦合计约66万平方米，超过了外滩的全部建筑还绰绰有余，而陆家嘴的新建筑有470万平方米。建外滩用了20多年，建陆家嘴也是20多年，上海城市力量的增长，表现了社会主义的力量。
追求卓越是需要勇气的
回顾改革开放的进程，第一批开放14个沿海城市，可以叫改革试验区1.0版，接下去的深圳等经济特区和浦东新区，是2.0版。当时小平同志鼓励上海，说后来者居上，浦东开发不要动摇。如今，改革开放已36年了，坦率地说，现在确实需要新办法来推动新一轮发展。
那么，新一轮改革怎么走？中央说相信上海，要求上海接着做排头兵，做先行者。交由上海开辟一块中国（上海）自由贸易试验区，这实际上就是改革试验区3.0版。从1.0到3.0都给了上海追求卓越的机会，而3.0版自贸区是重任在身。
这个自由贸易区，名字挺长的。有人不明白为什么弄这么长，那是因为上海本来就有自贸区——上海外高桥自贸区。当时英语翻译成“FreeTradeZone”（即“自由贸易区”），缩写FTZ，但中文名称叫“保税区”。
只会英文的人始终没有发现这个矛盾，只有日本人精。他们问我，为什么外高桥保税区的中英文名称不一致？有什么深层原因？我说，因为一般中国人对自由贸易区的意思不甚了然，可是对保税仓库就了解得很清楚，知道货物进了保税仓库，不用上税，拿出来再上税。保税仓库多一点，就是保税区了。上海不是没有自贸区，但是现在这个新版自贸区走得更深远。
现在的自贸区不只是免税，以后还会实现货币的自由兑换和投资自由，就给了上海去创新的机会，还要几年内能拿出可以推广、可以复制的制度创新的成果。这是一个严峻的考验，因为任何一个新的做法，必然会和现有的习惯矛盾，不矛盾就不需要创新。可是矛盾多了，上海是不是就有压力了？所以，追求卓越是需要勇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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