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中国周边外交战略深化,南亚在中国整体对外战略格局中的地位得到充分肯定,中国“一带一路”倡议框架下的南亚定位也日益清晰。近期发布的《推动共建一带一路的愿景与行动》,使南亚作为中国周边战略的重点方向以及中国推进“一带一路”倡议关键节点的定位更为明确。然而南亚地区的地缘政治现实以及经济社会发展现状,决定了中国在南亚实施“一带一路”既有有利因素,同时也面临严重挑战。
中国在南亚的机遇
中国在南亚的有利因素,一方面源于倡议本身蕴含的理念和遵循的原则因极具正能量所形成的吸引力,另一方面也源于南亚国家的现实需求以及由此积聚的合作意愿。从外部环境看,有利因素主要得益于南亚国家致力于实现经济社会发展的诉求与努力。具体而言,中国推进倡议的有利因素分两个层面:一是南亚国家“有现实需求”;二是南亚国家“有积极意愿”。
南亚国家“有需求”,为中国推进“一带一路”提供了可能性。南亚国家的需求受三个因素驱动:一是南亚国家面临相对严峻的发展问题,二是制约经济社会发展的现实瓶颈;三是突破制约瓶颈的路径选择。
首先,从国家战略的高度,南亚国家面临的发展任务相对严峻。在经历最后一波民主化浪潮洗礼后,区域内大多数国家基于自身经济社会发展特点制定了中长期发展规划,将实现经济社会发展提升至国家战略高度,如印度的十二五规划、巴基斯坦的2025年远景规划、孟加拉国的2010年-2021年远景规划、斯里兰卡的马欣达愿景、马尔代夫的经济多元化战略以及尼泊尔的2030年远景规划等。
其次,从制约经济社会发展的构成因素看,基础设施落后形成的发展瓶颈十分突出。南亚国家普遍将发展基础设施建设和地区间的互连互通作为推动经济发展的重要支柱。然而现实是,南亚地区长期存在的交通基础设施落后以及能源短缺,制约着地区国家中长期发展目标的实现。南亚地区回归高速持续增长的关键,是提供必需的基础设施以规避结构性瓶颈。
第三,从突破制约瓶颈的路径选择看,南亚国家对基础设施投资的需求巨大。据世行报告显示,到2020年整个南亚地区基础设施投资规模将达到1.7~2.5万亿美元,其中交通基础设施投资占南亚GDP的比重高达1.97%~3.31%。满足南亚地区基础设施投资需求需要地区国家有可靠、稳定和充足的资金来源,但巨额的投资缺口与有限的财政与金融资源往往使南亚国家陷入困境。
南亚国家“有意愿”,为共建“一带一路”并深化与中国的各领域合作提供了基础性支撑。中国推进沿线国家发展战略对接,致力于打造“利益共同体、命运共同体和责任共同体”为南亚国家实现发展战略提供了历史性机遇,“一带一路”倡议的互联互通项目为南亚地区构建互联互通网络创造了有利条件,而中国推动的资金融通为南亚地区的基础设施建设提供了补充与支撑。
中国愿将自身的发展愿景与南亚国家的发展战略深入对接,在愿意为南亚国家提供必要支持与帮助的基础上实现与南亚国家的共同发展。随着“一带一路”倡议的日渐清晰以及中国围绕“一带一路”的外交努力,南亚国家做出了积极回应。其中,巴基斯坦、斯里兰卡和马尔代夫以双边关系文件的形式做出积极回应(如“中巴关于深化中巴战略与经济合作的联合声明”、“中斯关于深化战略合作伙伴关系的行动计划”以及“中马联合新闻公报”),孟加拉国和尼泊尔的领导人则在不同的双边场合肯定“一带一路”对地区发展的积极作用,表示重视并愿积极参与。尽管印度对“一带一路”尤其是“一路”的表态较为谨慎甚至心态较为矛盾,但仍同意就孟中印缅经济走廊展开研究与合作。截至2014年12月底,除不丹外,南亚六国加入了中国倡导的亚洲基础设施投资银行,成为正式意向创始会员国。
“一带一路”在南亚面临的挑战
南亚地缘政治生态、安全形势以及中国积极对外战略效应的外溢与衍生,也对中国推进“一带一路”构成现实的和潜在的挑战。
未来相当长时期,挑战主要来源于南亚国家的政策稳定性与连续性、恐怖主义等非传统安全的长期威胁、印巴对话进程缓慢甚至倒退等区域内传统安全威胁的上升、印度重塑南亚主导地位形成的竞争与影响、美日等强化地区博弈导致南亚地缘政治环境变化等。
大多南亚国家的政局稳定性相对脆弱,存在对外政策连续性风险。南亚各国的民主政治质量差异化显著,相对于印度和斯里兰卡议会民主制具有相对的稳定性和连续性,巴基斯坦、孟加拉国和尼泊尔国内各政党彼此猜忌、缺乏共识甚至严重对抗,政局动荡风险加剧。在年轻民众民主意识提升的背景下,政治家族恩怨、反腐诉求和内外政策等均可成为“街头政治”噱头,借“街头政治”追求政党或联盟的利益是南亚各国政治生态的“常态”。
南亚是全球恐怖主义威胁最为严重的地区之一,地区内的恐怖主义、宗教极端势力和分离势力长期以来始终是威胁地区安全的最主要因素,其中巴基斯坦和印度的安全形势尤为突出。巴基斯坦开普省“巴塔”为主导的恐怖势力、俾路支省的民族分裂势力、遍布巴基斯坦全境的宗教极端势力,以及卡拉奇和信德省北部的黑社会势力,印度国内的纳萨尔武装、宗教冲突和东北部的分离运动,不仅给印巴两国社会各层面带来严重现实挑战,而且也对未来中巴经济走廊和孟中印缅经济走廊安全构成重大隐患。
南亚地区地缘政治现实限制了区域合作深化,一定程度上对冲了中国在南亚的外交努力,其中印度与巴基斯坦双边关系是决定南亚区域合作深度的关键。中国与巴基斯坦共同推动中巴经济走廊建设在一定程度上需要得到印度的理解,与印度、孟加拉国和缅甸共同倡导孟中印缅经济走廊在某种程度上也需要得到巴基斯坦的支持,然而鉴于印度与巴基斯坦关系现状,中国在南亚推动的两条经济走廊建设最终能否形成区位优势互补并利于巴基斯坦与东南亚以及印度与中亚的联通,前景不乐观。
印度的南亚政策在一定程度上将对中国发展与南亚其他国家关系产生影响。作为南亚地区强国,鉴于地缘、经济与文化联系,印度对其邻国的影响力明显处于先天优势地位。随着中国在南亚积极推动“一带一路”倡议,印度重塑在南亚地区优势地位的意图十分明显,中国在南亚其他国家的努力将面临印度的竞争。由于印度是南亚地区内具有辐射作用的国家,其立场与行为将对其他南亚国家产生影响。而中印诸多现实问题也导致两国的战略与政治互信处于爬坡状态,并进而影响到地区内其他国家发展与中国和印度关系的“舒适感”。
南亚日益成为大国博弈的新热点地区,南亚地缘政治环境趋于复杂。以莫迪政府上台以来美印关系和日印关系实质提升为标志,未来美国和日本在战略上将继续视印度为其“地区战略支点”,致力于将印度打造成地区优势国家。在中美新型大国关系构建困难重重、中日关系矛盾上升、中印关系存在现实困境的背景下,美日印“战略上相互倚重”趋势有所发展。可以预见,南亚地缘政治环境于中国不利趋势短期不会改变,未来甚至有恶化可能。
南亚集中了诸多联通项目倡议,尽管与中国“一带一路”可以形成优势互补,但地缘政治语意下的“竞争”也不可避免。美国针对阿富汗的“新丝绸之路计划”、印度“连接中亚计划”、“印度—湄公河经济走廊规划”以及规划中的“季节计划”,都有地缘政治因素,这将对中国推进“一带一路”倡议产生一定影响。此外,西方国家宣扬“国际标准”和“最佳实践”、渲染中国输出落后产能导致的“环境问题”,以及相关国家政治势力借口中国对外行为的规范性追求自身政党利益等,也对中国在南亚推进“一带一路”倡议构成现实的或潜在的挑战。
总体而言,“一带一路”倡议能否在南亚取得预期成效,关键在于切实并有效降低各种挑战产生的消极影响,而积极利用包括南亚区域合作联盟、金砖国家机制和上海合作组织、中印战略经济对话等机制在内的现有双多边合作机制,对于实现“五通”和构建“三同”无疑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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