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海滨/文
(中国人民大学重阳金融研究院客座研究员)
对内地来说，刚刚过去的8月份，是一个糟糕的月份。8月12日，天津港发生强烈爆炸，引发全球关注。经济方面，人民币突然大幅贬值，一度让世界恐慌，而A股暴跌，也多次在全球股市、汇市和大宗商品市场掀起风波。
可见，在经济发展过程中，内地依然面对诸多矛盾和冲突，那么，该如何应对呢？
废物还是宝物？反映社会进步程度
“变宝为废”，就是明珠暗投，把有价值的东西放在错误的地方。相反，“变废为宝”，则是“弃暗投明”，把貌似无用的东西放在正确的地方，进而实现物尽其用。
8月12日的天津港爆炸，造成上千人伤亡，以及700亿人民币的直接经济损失。这是变宝为废的一个典型例子。瑞海仓库里存放的约40种、约2500吨化工品本可用于各种用途，是价值不菲的宝物。然而，燃爆之后，它们不只是变成了废物，而且变成了极具破坏性和危害性之物。其实不只是天津港爆炸，几乎每一次安全生产事故都会变宝为废，远的不说，近几年内地的大连、青岛、日照、漳州古雷等地发生的石油化学品的燃爆，也都造成了大量的资源消费。安全生产一刻不能放松，减少变宝为废也一刻不能放松。
变废为宝的意义不能仅从成本——收益角度，而应主要从科技和社会进步的更广阔的视角去理解。唯有一国取得了实质性的科技和社会进步，其经济的虚胖方可被避免，而它的经济长期走强才会有坚实的基础。
科技进步是变废为宝的重要路径。人类科技进步的进程，也是人们把越来越多的无用之物变成有用之物的进程。比如，在我们脚下几百米乃至上千米以下有大量含油气岩层，在人类发明和掌握钻井技术之前，地层深处的含油气岩石对人们的价值微乎其微，近乎废物。而我们通常所称的“自然资源”，通常指的是有用之物。因此，在人们掌握油气钻井技术之前，地层深处的含油气岩石对人类来说还都不是“自然资源”。只是在人们逐渐掌握了越来越先进的油气勘探、开发、利用的科学技术后，本来一文不值的含油气岩层对人类的经济价值才越来越大。
不过，同样的科学技术，在不同的国家推广后，效果往往会大不相同。为什么呢？这是因为各国社会文明的程度有先进和落后之分。科技进步虽然有助于促进物尽其用，但并不足以保证变废为宝大范围实现。物尽其用的关键，在于社会进步，在于社会成员素质的普遍而明显的提高。
社会文明的先进与否，可以决定出现变废为宝，还是出现变宝为废。以垃圾管理为例，它虽然看似简单，实则是一个复杂的系统工程。从分类垃圾箱的摆放，垃圾车的配置，到垃圾处理和回收，是一个上、中、下游齐全的系统。垃圾处理得当，从而成功实现变废为宝的例子，在发达国家里不难找到。在美国，小区内、街道上常有三四种垃圾箱，人们严格遵守政府规定，对垃圾进行分类投放。政府则派来不同的垃圾车，把不同垃圾分别拉到不同地方，并进行高效处理、回收。在日本，据说连饮料瓶的处理就很严格。人们在喝完饮料后，会把瓶子送到特定地点，并拧下盖子，放在一个箱子里；把包装纸撕下来，放在另一个箱子里；最后把裸瓶放进一个箱子了。既然居民们把前期工作已经做得那么好，政府相关部门接下来的工作就容易多了。由于发达国家从居民到政府的垃圾处理做得很好，他们真正实现了变废为宝，资源得到了循环利用，社会的可持续发展有望。尤其是其中的日本，尽管本土的资源极度匮乏，但由于其变废为宝、资源循环做得如此之好，他基本不需要为资源供应担心。
相反在内地，即便在北京等先进城市，政府在街边、在居民小区里设置了“可回收”、“不可回收”两类垃圾箱（如此简单的二分法，已经比先进国家落后了），多数人也往往不会分类投放；而即使居民做到了，环卫车却又把不同类垃圾混装在同一个车厢里，这实际上让守规矩公民做的分类投放完全失去了意义。或许真正为内地垃圾分类做出重大贡献的，只是拾荒者吧！由于上、中游的分类效果太差，垃圾处理的工作负担自然很重。在内地许多城市，需要处理的垃圾数量惊人的庞大，以至于稍有不慎，就出现垃圾围城的严重状况。实际上，垃圾围城现象在内地正愈演愈烈。垃圾中的有用之物没有得到充分利用，而成了讨人嫌、碍人眼、堵人心、伤人体的堵物甚至毒物，这是典型的变宝为废。
是变废为宝还是变宝为废？其结果的截然不同，不只是反映在垃圾的回收利用方面。比如，在燃煤发电和原油炼制中，都有脱硫要求。如果煤炭和原油中的硫在燃烧或炼制中不加处理，而被直接排入空气，那么它不仅仅是废物，而且是有害的废物，因为硫化物对人体有害。随着科学技术的进步，世界各国越来越多地使用脱硫技术，并用脱除的硫生产硫磺和硫酸，从而从技术上实现了变废为宝。然而，事情没有这么简单，也并未到此为止。虽然科技进步使脱硫技术已经发展成熟，但脱硫并不总是具有经济性。由于行业周期等原因，工业硫磺和硫酸的价格过低，以至于脱硫无利可图时，工厂主难免会产生弄虚作假、停用脱硫装置的念头。多数国家明文禁止擅自停用控污装置，但在法治国家，工厂即便有贼心，也没贼胆，结果控污法令通常被严格遵守。相反，在一些国家，工厂违法排污成为普遍现象。在物质层次，脱硫法令执行得是否坚决，对环境质量和变废为宝的程度有很大影响；在制度层次，是否有法必依，是判断各国社会文明程度的标志。
广义的变废为宝，是内地经济突围的根本之计
目前内地的确遇到许多新困难，其中最让政府忧心忡忡的是经济形势恶化：GDP增速持续走低；投资、出口、消费等“三驾马车”疲态毕显；劳动力成本快速上升，生产力要素比较优势逐渐消失；部分外资对投资内地的兴趣减弱，转而投向其他发展中地区，甚至回归发达国家……虽然经济变差的原因有内部、外部许多种，但关键诱因是内地经济发展的老路越走越艰难。到现在为止，内地经济的中流砥柱仍然是制造业，而制造业仍以劳动密集型和资源密集型为主。正如潮水退了，才知道谁在裸泳，在全球经济低迷的大背景里，内地经济简单粗放、不够精细的缺陷暴露无遗：为求生存，缺乏任何核心技术的内地企业不得不卷入价格战等恶性竞争，导致其利润在竞争中快速变薄。
如何扭转经济持续下行的趋势？怎么避开中等收入陷阱？如何实现“调结构、促发展、稳增长”？针对这些，中共中央总书记习近平已经有清晰的思路。今年5月，习近平在浙江考察调研时，明确指出在即将到来的“十三五（2016—2020年）”期间，要促进经济增长由主要依靠物质资源消耗向主要依靠科技进步、劳动者素质提高、管理创新转变。
根据笔者的理解，习总书记这句话的重点在于，不可继续严重依赖自然资源密集型和劳动力密集型工业，而应该更多地依靠科技进步和社会进步，推进广义的变废为宝。广义的变废为宝，不只是指垃圾回收以及工业脱硫，而是包含了向先进国家学习，加快纠正人力资源的错配，以及花大力气促进对自然资源的“吃干榨尽”等多种意思，而这对内地的政府管理、法制建设、经济转型升级、社会进步、科技创新等各方面提出了全方位的高要求。
“十二五”即将结束，“十三五”即将到来，在今后的五年里乃至更远的将来，内地能否像习总书记所指示的那样有力推进科技进步和社会进步，促进广义的变废为宝，受影响的绝不只是今后一些年的GDP数字，而是直接关系到内地能否突破发展瓶颈，避开中等收入陷阱，提高经济发展质量，并进一步提升国际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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