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亚赟/文
(中国人民大学重阳金融研究院研究员)
中国股市自今年6月15日以来就“跌跌不休”，上证指数从最高点5178到9月18日的收盘价3097，跌了约40%；而创业板从最高点算，则暴跌了51%。两市市值共计损失超过5万亿美元，户均接近亏损10万美元。而中国2014年全国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20167元，按9月18日的汇率计算，等于亏了31.5年的可支配收入。为了应对这次股灾，监管层至少已经动用了1.5万亿救市，而且被套。这次股灾还引起了全球市场的暴跌，原本被认为是“避险天堂”的美元资产也不能幸免。事实上这次股灾影响远远不止于市值损失，而是几乎摧毁了原来整个市场结构，从投资者结构到监管结构、市场结构乃至整个世界市场结构都将发生巨大的变化。
投资者结构的变化
在这三个月中最惨烈的是6月15日到7月8日，短短半个月，中国股市从5178点到一度跌破3500点，跌幅达到32%，中国股市蒸发的市值已经达到23600亿美元，平均每户损失42.07万元。说起来这段时间仅仅按跌幅算，并不是很大，但很多“大户”损失惨重。7月8日到8月26日期间，股市经过调整后又跌了不足20%，但这次却让证券公司感到十分惊恐，因为他们剩下的中坚客户几乎损失殆尽了。
证券公司的经纪业务最依赖于50万-1亿的客户，这些人有经验，善于炒作，交易量大，是证券公司最理想的客户。而这些人很多“阵亡”于6月下半月，因为这些人大多用了很高的杠杆，而又没有及时止损。另外一些更有经验的人则“死”在7月8日到8月26日期间。就像著名投资人但斌说的那样——“老手死于抄底”。他们躲过了6月的暴跌，却在7月初满仓杀入，同样死于高杠杆。现在市场上只幸存着两种人，一种是没能力配资或者不敢配资的，他们或者被套了但决心当股东，这些人基本上是小散户；另外一种就是风险控制好的，这些人大多是机构投资者。而以前在股市上呼风唤雨，动辄一个月狂赚好几倍的“庄家”大部分死于高杠杆操作，而少数逃脱的，也很可能面临监管层的调查。基本上来讲，原来被大家认为“有本事”投机客大多被这次下跌消灭了。
监管结构的变化
要说中国内地股市熊市跌幅最大的要数1992年，半年内跌幅高达73%；其次是2007-2008年，一年内跌幅也接近73%。本次股市大概还跌不到这种程度。不过以前历次股灾，也有操纵市场的人被抓，但都限于“庄家”和做“老鼠仓”的金融机构从业人员，大证券公司的高管和监管高层很少触及。但这次明显不同，证券业也开始抓“大老虎”了。以习李政府的反腐决心，证券业的反腐绝不会到此为止。以前总有人担心在证券业抓“大老虎”会引起股市暴跌，但事实证明并非如此，股民普遍认为抓“大老虎”是大利好！
随着证券业反腐的深入，肯定会牵出更多的“大老虎”。这些人在证券业盘根错节，“大老虎”和“庄家”之间形成复杂的利益链。中管金融企业是中央巡视组的重点检查目标之一，证券业的反腐随着推进，肯定会对股市造成压力，也许还会引起暴跌。但就像中国其他行业的反腐一样，虽然会引起阵痛，还会短期导致经济下滑压力，但长期看，还是会端正风气，净化投资环境，对培养长期健康发展的股市，必不可少。就像美国1987年股灾时，抓了“垃圾债大王”米尔肯等“四大天王”，当时被他们操纵的垃圾债市场和并购业务受到严重打击，但之后的美国股市鲜有大规模操纵市场的事件发生，为上个世纪九十年代的美国股市的黄金十年打下了良好的基础。
市场结构的变化
这三个月内，人们忽然发现各种衍生品，杠杆业务，高频交易，量化对冲等新业务都在一定程度上助涨助跌，而之前似乎都没注意到这些。管理层为了救市，采用了大量行政手段，但效果强差人意。“一刀切”等粗暴的急就章式的命令，显然不利于市场长期发展。证金牵头的救市虽然避免了系统性金融风险，但却出现了很多问题，特别是被有些“硕鼠”来借救市发国难财。美国等证券市场发达的国家，他们的杠杆业务高频交易等品种更多，涉及的资金更大，但也并没有因此导致市场暴涨暴跌。可见新业务对于市场的影响，关键还看监管制度。
这次股灾把中国内地股市存在的几乎所有问题都暴露出来了。这在一定程度上说也是好事。以后中国监管层将会更多地把工作做到前面，实行审慎监管，防患于未然，而且更多地让市场自己调节。一行三会之间可能会建立协调管理机制，关于配资等杠杆业务会建立起完善的管理制度。
世界市场结构的影响
中国股市的暴跌，一开始对国际市场影响不大，西方一些媒体还幸灾乐祸，并展望美元加息后，资金从中国等新兴国家大量流入美国等发达国家的“美好前景”，并预言人民币必然大幅贬值。但8月11日人民币真的大幅贬值几天后整个世界市场几乎无一幸免，都跟着狂泻。美国股市和美元指数都上演了高台跳水，标准普尔指数5个交易日下跌了13.6%，美元指数跌了4.5%，一举打破了“我们的美元，你们的问题”这一神话。
而在中国股市的QFII基金比较务实，一开始就不跟着西方媒体起哄，此前曾在2015年第一季度小幅减持，2015年第二季度投资股票的市值为1519.41亿元人民币，比2015年第一季度的1517.81亿元增加了1.60亿元，增加幅度为0.11%。若剔除因限售股解禁的股票，QFII的2015年二季度持股市值984.37亿元，比2015年一季度的910.75亿元增加了73.62亿元，增加幅度为8.08%，创下历史最高水平。
中国结算公布的2015年8月份统计月报显示，当月QFII新开立12个A股账户，其中，沪市8个，深市4个。这也是QFII连续44个月有新开立A股账户。至此，QFII开立的A股账户数达到938个，较去年同比大幅增加。至9月9日，一共有22家QFII现身上市基金前十大持有人行列，13家新进，2家增持，合计持有上市基金共60.75亿份。这显示外资对中国股市依然看好。经过这次人民币贬值风波，西方发达国家终于认识到中国金融市场的重要性，而西方投资人对中国股市依然充满热情，相信随着中国资本市场逐步开放，中国股市纳入MSCI指数，人民币纳入SDR，都将是水到渠成的事情。中国股市将成为世界上任何大投资机构都无法忽略的重要市场，而中国股市与西方股市的联动也将会增强。
期盼多年的长期慢牛定会到来
在即将到来的四季度，反腐、去泡沫和各种制度建设仍将继续推进，中国股市也许还会下跌。但我们的经济基础是好的，经济改革的力度逐渐加大，经济转型的效果也在逐步体现出来。虽然面临劳动力由过剩转为不足的风险，但凭着后发优势和科技人才的增加，中国完全可以继续保持较高的经济增长。
日本虽然在1960年代初期迎来了刘易斯转折点，劳动力由过剩转为不足，但凭借着后发优势和技术提高，从1956年起实现了20年左右的9.3%的高增长。而中国目前虽然基建取得了很大成绩，但即便是最引人注目的铁路建设也还有很大空间。截止2014年底，中国铁路运营总里程才刚刚突破11万公里，不过是美国1870年和苏联二战前的水平，而美国现在铁路总里程为23万公里。虽然2015年乘用车销售预测增长率仅为8%，但这只是暂时现象。截止2014年底，中国千人汽车保有量世界排名不过是99，跟亚美尼亚、阿塞拜疆差不多，甚至还不如津巴布韦这样的经济落后国家。目前的经济不景气只是暂时的生产过剩，等库存消化完后制造业还会有很多年的高增长。
经济发展最重要的是技术提高，这几年中国技术提高还是很明显的，很多厂家都广泛开展智能化自动化生产，虽然比起发达国家还有差距，但发展势头很快，追赶速度很快。军工技术的井喷早就开始了，民用技术的井喷也会很快到来。2014年就有727万工科大学生毕业，对于国家来说这是无与伦比的财富。世界上除了中国外，哪里有这么多的“物美价廉”的工程师？而且供应充足。虽然中国的简单劳动力价格已经上涨了很多，但并不足为惧。改革开放37年，中国最大的财富不是GDP，也不是外汇储备，而是这些年市场和学校培养出来的大量的技术人员和熟练工人。德国和日本二战后就是凭借本国留下来的工程师和熟练工人建成了不次于美国的制造业。我们现在的情况要比德日当时好得多，我们的人才未来数量甚至会超过他们的人口，有什么理由认为中国科技不会井喷，中国经济不会长期发展呢？
有未来辉煌的经济发展前景，政府改革的决心和行动，经过暴跌洗涤后的中国股市，未来以具有较强风险意识和承受能力的投资者为主，有清除了“硕鼠”的从业人员运营，揪出了“大老虎”的监管层用未雨绸缪的制度进行审慎监管，有国际市场的重视，一定会凤凰涅槃，展开大家期盼多年的长期慢牛，传说中的“股市黄金十年”也许真的就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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