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桂珍、高振宇、徐徐一家与冯其庸老先生在北京通州区比邻而居。我拜访冯其庸,就是通过潘惠忠将军请高振宇引见的。在《器皿之心》中,收录了一首冯其庸的七绝:“壶缘卅载结芳邻,抟埴声声月下闻。难得一门皆俊杰,顾翁含笑有传人。”这首七绝不但道出了冯其庸与高振宇一家长达30年的友谊,而且道出了他们的师承,点出了一个巨匠辈出的紫砂世家。
诗中提到的“顾翁”是一代紫砂壶大师顾景洲。冯其庸于上世纪50年代初结识顾景洲,后来发展成终生良友。1982年9月,顾景洲到北京参加展览会,在学生高海庚的陪同下看望冯其庸。他对冯其庸说,高海庚是他最得意的徒弟,他的艺术和技术都已传给了高海庚,高海庚完全继承了他的传统且有更大发展。
不幸的是,3年多以后,高海庚突患急病去世,留下了愁眉不展的妻子和仍在读书的孩子。冯其庸知道高海庚的妻子也是师从顾景洲、掌握纯正传统技艺的紫砂高手,就劝她发挥特长,继续走传统工艺的路子,因为这是一条常新的康庄大道。此后10年是高海庚的妻子最艰难的10年,但也是她艺术上拼搏奋进创造奇迹的10年。她对传统技艺既有继承,又有超越,创作出大量紫砂精品,奠定了她在当代紫砂事业上的崇高地位。这位迎难而上、创造奇迹的女艺术家,就是周桂珍。
“当前国内紫砂艺术家在创作光素器方面,周桂珍的水平堪称第一。”我们拜访冯其庸的时候,冯其庸说。《周桂珍紫砂精品集》即由冯其庸题写书名并作序。
就在周桂珍在艺术的道路上不断攀登高峰的时候,新一代紫砂传人的技术也日臻成熟。他们是周桂珍之子高振宇,以及高振宇的妻子徐徐。高振宇与徐徐也都师从顾景洲大师,徐徐也出生于紫砂世家,其父徐秀棠、伯父徐汉棠都是紫砂壶大师。有趣的是,高海庚与周桂珍的婚姻是顾景洲撮合的,高振宇与徐徐的婚姻也是顾景洲撮合的。
作为新一代青年陶瓷艺术家,高振宇与徐徐的足迹越出了国门。早在上世纪80年代,高振宇的紫砂作品就参加了东南亚、日本等国家和地区的展览。1990年至1993年,他与徐徐一同留学日本,他们的作品在日本展览,引起很大反响。
高振宇还将艺术探索延伸到陶瓷创作中,并接受了英国“艺术与手工艺”、日本“民艺运动”等艺术思潮的熏陶。《器皿之心》(上)收录的就是高振宇的陶瓷艺术精品。在《器皿之美》一文中,高振宇写道:
作陶使我在每天的工作中感受到了无比的满足和喜悦,它所带来的乐趣并不仅仅是一种造物的乐趣和肤浅的快感,而是在于器皿中所蕴涵的“美与用”的统一,“用是器皿的灵魂和生命,器皿因为有用而活着”。失去了“用”的器皿犹如一束干花,永远结不出丰满的果实,器皿之美,美在有用。
应该说,这段话不但是高振宇的艺术总结,而且从理论的高度概括了包括顾景洲、高海庚、周桂珍在内的老一辈制陶艺术家艺术实践的本质。
钤盖在周桂珍、高振宇、徐徐著作上的印章很特殊。它们更多的功用,是盖在他们创作的器皿上。因此,我们在纸上看到的阴文印,盖在紫砂壶上的效果却是阳文的。“寒碧簃”是冯其庸与高海庚合作时用的印,后来周桂珍一直沿用,由安徽篆刻家王少石刻制。而为徐徐制印的,则是西泠印社的篆刻艺术家沈颖丽女士。
“寒碧簃”的“簃”字意指阁楼旁边的小屋,而周桂珍的工作间恰好是正屋旁边一间稍矮的平房。走进这间平房,看到那些制作顶级紫砂壶的工具静静躺在光影交织的台板上,仿佛等待工艺大师的手唤醒他们。我不由对那些用自己的高超技术为我们创造美的生活的工艺大师产生由衷的谢意与敬意。
熊光楷 上将,教授,中国人民解放军原副总参谋长,国防大学、清华大学、北京大学、上海交通大学、解放军国际关系学院、解放军外国语学院等院校兼职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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