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初,我的第一本《藏书记事忆人》问世。通过教育部朋友的帮助,欧阳中石为我的新书题写了“开卷有益”四字。2009年金秋,我的第二本《藏书记事忆人:印章专辑》出版,在北京金台艺术馆举行了首发式及展览,一同参展的还有张忠义先生的信札收藏。首发式那天,我将一本《欧阳中石楷书朱子家训》交给张忠义。我对他说:“我的下一本书准备写一写书画,是否可以请欧阳先生给我签个字?”张忠义是中国收藏家协会副秘书长、书画收藏委员会常务主任、中国书画艺术鉴定研究中心学术委员,和许多艺术家、鉴定家关系融洽,与欧阳中石也是亦师亦友。张忠义爽快地答应了。
2009年12月31日,在公历新年来临之际,张忠义偕女儿张瑾来到我的住处,带来一批我托他签名的书法绘画图册,其中就有欧阳中石的签名书法集。张忠义说:“欧阳先生早就签好给我了,我亲自上门请他签的,但因为实在太忙,一直没有抽出时间送来。这不,新年快到了,今年的事无论如何不能拖过今年,所以给您送来,并祝新年好!”
打开这本书,我很意外地看到,扉页对面的空白页上,不但留下了欧阳中石的签名盖章,他还用行书专门写了一句话:
十五年前旧作,极为浅陋,今日见之,不胜汗颜,不值识者一笑。
中石谨拜
这是典型的欧阳中石的行书,灵动矫捷,顾盼生姿,笔意纵横,既为这本楷书字帖增色添彩,也反映了欧阳中石的谦虚自省。
欧阳中石是一位全面的、集大成的专家学者。以他的书法为例,他曾自谦“染指诸家而浅尝辄止”。实际上,他的书法涉猎广泛,荟萃精华,他以东晋书风为宗,博采周金汉石、碑刻法帖之长,在诸体兼备的基础上,汇通于行草,从而形成飘逸沉稳、刚健温润、灵动厚重的独特艺术风格。
虽然书法上的成就如此巨大,但他总是习惯自称“教书匠”。于是,人们常常把“书法家”与“教书匠”的头衔合二为一,称他“书法教育家”。他所任教的首都师范大学最早在高等学府设立书法专业,又很早就开始培养书法硕士,在全国率先培养书法博士,再后来成为书法博士后的培养机构,这都离不开欧阳中石的功劳,因此,称他“书法教育家”,完全符合事实。
但“书法教育家”的头衔远不能概括他的“教书匠”事业。他曾在接受中央电视台采访时说,他教过的书“从小学一年级到学士、硕士、博士、博士后全过程,全走过了一遍”。放在全国范围内,这样的教育资历恐怕也是独一无二的了。而他所教科目,除了书法之外,还有语文、历史、美术、逻辑、哲学,甚至包括数学、化学和体育,堪称无所不包。
除了书法与教育外,欧阳中石还以饰演京剧老生著称。有记者走进欧阳中石的书房,发现书房里竟没有悬挂自己的书法作品,而是摆着他身穿戏服登台演出的照片。欧阳中石是京剧“四大须生”之一奚啸伯的嫡传弟子。他9岁登台演戏,对奚派情有独钟。上中学的时候,有一次,他到同学家玩耍,随口唱了几句奚派名剧《白帝城》,没想到铿锵的歌声把一位长者吸引进来,并且发出一连串的问话:“你唱的是谁的戏?”“还会唱其他的吗?”……原来这位长者正是奚啸伯。这个极富传奇色彩的巧遇,使欧阳中石成为奚啸伯的入室弟子。
与这样一位全面的、集大成的专家学者形成强烈反差的,是欧阳中石的谦虚谨慎。他曾用四句话概括他的人生:少无大志、见异思迁、不务正业、无家可归。但少无大志,他却能成名成家、成就非凡;见异思迁,他却能百花齐放、春色满园;不务正业,他却能功业圆满、艺海扬帆;无家可归,他却最终艺坛梨园处处是家。他的谦虚与他的成就虽然反差很大,但我想,二者其实也是相辅相成的。
签名本《欧阳中石楷书朱子家训》(中国线装书局,1994年6月第一版),是《当代名家楷书谱》之一。另外两册分别是沈鹏楷书千字文、刘炳森楷书三字经。这套书的珍贵之处在于,无论欧阳中石,还是沈鹏、刘炳森,我们惯常见到他们的墨迹,都不是楷书。常见的欧阳中石、沈鹏的书法是行草,常见的刘炳森书法是隶书。但无论行草还是隶书,都是以平直稳重的楷书为基础的。欧阳中石、沈鹏、刘炳森的楷书,既可以成为书法爱好者临习的墨宝,又可以使我们通过欣赏比对他们三位书法大家在基础性的楷书书写上的风格差异,更好地理解他们各自独特的艺术魅力。
2014年11月,我在民族文化宫举办新书《藏书记事忆人:节目单专辑》发布会暨“签名节目单收藏之旅”展览开幕式,很高兴地邀请到欧阳先生莅临。
熊光楷 上将,教授,中国人民解放军原副总参谋长,国防大学、清华大学、北京大学、上海交通大学、解放军国际关系学院、解放军外国语学院等院校兼职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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