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年3月)9日上午与鲍威尔国务卿会谈。怎么与他谈才能取得较好的效果,我当时很费了一番心思,觉得还是要先跟对方讲清楚,不吵架,不交涉,而是坦率地沟通,尽量把谈话的空间搞得宽松一点。
我对鲍威尔国务卿说:“这次来华盛顿,主要是就中美共同关心的重大问题,特别是台湾问题与美方推心置腹地交换意见,目的是为了推动中美关系的长期稳定和健康发展。国务卿先生不久前说,中美关系目前正处于30多年来最好的时期。这一局面来之不易,包括国务卿本人都为此作出了积极的贡献,中美双方都应该共同珍惜。”
我接着说:“有些人提出,随着苏联解体,中美之间的共同利益也随之减少甚至消失。然而,事实上,我们两国的共同利益不仅没有减少,反而还在不断增加。我们双方都应珍惜并抓住这个历史机遇,努力扩大双方的共同利益。那种所谓中国将会取代苏联与美国作对的说法,是绝对错误的。”
然后,我以明确的语气阐述道:“中国共产党不是苏联共产党,中国也不是苏联。中国搞的社会主义与苏联搞的社会主义是不同的。”
为了帮助他划清中国与苏联的界限,我还从大的方面向他解释了“三个代表”重要思想,力图减少美方的疑虑。我以此表明:第一,中国绝对没有与人争霸的政策;第二,中国没有这样的欲望;第三,中国历史上也没有与人争霸的传统。
我说,中国共产党是要按照邓小平理论和“三个代表”重要思想,千方百计地想办法办好13亿中国人自己的事,让我们的人民过上好日子。因此,我们真心实意地愿在互相尊重和平等相待的基础上,与美方发展长期稳定的友好合作关系。
鲍威尔回应道:“美国不认为中国是要争世界霸权,也不认为中国要在东亚搞霸权。”
我点点头,接着说:“中美关系的发展要尽可能排除各种干扰,减少麻烦。对于台湾问题,我们应该而且也能够做些事情。中美双方都坚持一个中国的立场,在这个基础上妥善处理好台湾问题,是符合两国共同利益的。”
他对此表示同意。谈话中间,鲍威尔还离席与伊万诺夫通了一个电话。伊万诺夫刚刚由俄罗斯外长转任国家安全委员会秘书。通话以后,他再接着跟我谈。接着我讲了四点:
第一,台湾局势当前处于复杂、关键、敏感时期。要充分认识“台独”的危害和危险,防止事态恶化,出现失控。
第二,陈水扁这个人不可预测,有欺骗性,他是骨子里要搞“台独”的人物,我行我素。最近他在推行“公投”,甚至还制订了“台独”时间表,如果任其胡作非为,后果不堪设想,必将严重危及中国与美国的利益,破坏亚太乃至世界的和平与稳定。有一种说法,认为陈水扁搞不成“台独”,或台湾即便宣布“独立”,也得不到国际社会承认。这种说法和想法很危险,是有害的,只会鼓励陈水扁等“台独”势力更加肆意妄为。
第三,中国政府坚持按“和平统一,一国两制”的方针解决台湾问题,愿以最大诚意、尽最大努力争取实现祖国和平统一,和平解决对大家都有利。我们一贯主张“中国人不打中国人”,如果在台湾问题上出现极端事态,任何人妄图以任何方式将台湾分裂出去,13亿中国人民决不答应。在祖国统一问题上,中国政府和全体人民态度鲜明,立场坚定,决不允许台湾从祖国分裂出去。
最后,我说:“布什总统2003年12月9日在台湾问题上明确表明了立场,反对台湾当局领导人任何旨在单方面改变台湾现状的言行。国务卿本人和阿米蒂奇副国务卿也先后就台湾‘公投’等问题做了明确表态。但是,近来有些美国官员背离总统讲话的原意,在对外表态时私自塞进自己的意见,向台湾发出错误信号,你们要认真维护总统说的话,不要有杂音,不要这个人这么说,那个人那么说,随意‘添油加醋’。”
鲍威尔听到这里,就问,有没有什么实际的例子。我当然不好说实际的例子,就回应道,你们得管管。后来了解到,他们还真做了一些事。
鲍威尔说:“美方坚持在三个联合公报和《与台湾关系法》基础上的一个中国政策。不支持台湾走向‘独立’,不支持‘公投’。如果说其他什么人在台湾问题上的表态与总统、我和阿米蒂奇有不一样的地方,这不代表美国政府的立场。”鲍威尔承诺,将向台湾当局重申美国政府的立场,防止任何人产生幻想。
接下来,我还跟他谈了香港和人权以及朝核问题。我与鲍威尔的谈话持续了一个半小时。会谈结束后,我与几个同志聊了聊,他们觉得这次磋商很有意义,但觉得我向鲍威尔提的要求是不是太高了一点。
在我回北京一个多月后,美国国务院新任政策规划司司长雷斯给我写来一封信,第一句话就说我跟鲍威尔国务卿的这次会谈是“一次极有价值的谈话”,信中说道,此次谈话涉及台湾问题、朝核问题等,对中美两国在未来的全面合作将产生十分积极的影响。我觉得他的话有实质性,其中有些暗示性的东西。后来我回想起来了,当时我与鲍威尔交谈时,雷斯就坐在后排,很认真地听,记了一个多小时笔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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