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家院子里，我的夫人寿瑞莉靠墙种着一溜郁金香。开始的时候，种的是国内培育的品种，但一直长得不好。后来，人们推荐说，还是要种荷兰引进的品种。我们就想办法找来了荷兰进口的郁金香种子。第二年春天，这些郁金香果真开得美丽无比。虽然只有很窄的一小块地方，但也让我想起荷兰——一个带有东方色彩的西方国家。
不可否认，荷兰是西方资本主义的重要发源地。早在16世纪后期，起义的荷兰人就宣布从西班牙国王的统治下独立。这被许多历史学家称为是世界上第一个“赋予商人阶层充分政治权利的国家”。1602年，荷兰东印度公司成立，开始了荷兰的全球商业霸权。到17世纪中叶，荷兰东印度公司已经拥有15000个分支机构，贸易额占到全世界总贸易额的一半，成为名符其实的海上霸主。在东方，荷兰就曾占据台湾，垄断了日本的对外贸易。
我和夫人寿瑞莉在驻外工作期间，曾经到过荷兰。当时突出的印象，是这儿的东方色彩。骑自行车的人川流不息，时不时地还能看到有人穿着布鞋，这些都异于典型的欧洲国家。当然，荷兰还有自己的独特景观，美丽的大风车、漫长的堤坝、商铺里琳琅满目的木拖鞋，还有各种各样、鲜艳美丽的郁金香，都使荷兰成为令人向往的旅游目的地。
要说荷兰最重要的艺术家，恐怕非古典主义时期的伦勃朗和现代主义时期的梵高莫属了。巧合的是，这两位荷兰籍画家都喜欢自画像。伦勃朗在40多年绘画生涯中，留下了100多幅自画像，通过自画像，把自己的生活像自传一样记了下来。梵高的绘画生涯仅10年，但他在仅仅3年半的时间里就画了42幅自画像，通过梵高的自画像，我们可以研究他的心理历程。
我和夫人寿瑞莉收藏了一本荷兰阿姆斯特丹梵高博物馆馆长阿克塞尔暵澈涨┟摹惰蟾摺坊帷ｈ蟾卟┪锕菸挥诎⒛匪固氐な心冢饕仄肥氰蟾叩牡艿芴岚率詹氐蔫蟾呋婊?00幅、素描500幅，以及梵高写给提奥的850多封信件，是世界上收藏梵高作品数量最多的博物馆。阿克塞尔暵澈帐堑鹿耍诘鹿⒂⒐⒓幽么蟆⒑衫脊ザ裂唬?999年任伦敦国立博物馆荷兰画馆馆长，自2006年4月起担任梵高博物馆馆长，同时他还兼任海牙全景画博物馆馆长。这本画册是我和夫人寿瑞莉在荷兰的朋友买到后又想方设法请鲁赫签了字，于2010年6月托人带给我们的。
许多画家在其艺术生涯中都历尽坎坷，梵高就是这方面的典型。他的生平、性格特点、绘画风格、死亡过程，以及身后成名过程都大起大落、充满戏剧性。有人曾经评价毕加索，说他无论做什么事情，都取得了成功，达到了顶尖水平。那么，梵高则走到了另一极端。梵高一生中，几乎做任何事情，结果都是失败。早年他在画店当学徒，结果被解雇；学习传教，却没有取得牧师的任命；尝试非正式传教，但因为过于热情而被教会开除；几次向人求婚，没有一次获得成功。梵高就是在这样的坎坷中走上了艺术之路。
梵高只活了37年，正式绘画只有10年，其中，正式进行艺术创作只有5年，处于艺术巅峰的时间只有2年半。而就在这2年半的时间里，他创作了无论数量还是质量都极为惊人的绘画作品。有评论家指出：“梵高用全部精力追求一件世界上最简单、最普通的东西，这就是太阳。”梵高的一生，确实很容易让人想起古希腊神话里那位为了追求光明，不惜扑进太阳燃烧自己的伊卡洛斯。梵高用自己不屈不挠的屡败屡战，燃烧自己，从而变成了艺术史上的一座灯塔。
因此，我认为，欣赏梵高的绘画，不应该仅仅猎奇式地寻找梵高绘画背后的特殊人生经历，而应该理解与歌颂梵高拨开生命中的阴郁，全力以赴追求明朗与灿烂的人生境界。他仿佛要用欢快的歌声来安慰人世的苦难，以强烈的理想和希望表现阳光的鲜艳色彩、向日葵的蓬勃生机，甚至太阳本身。他历尽坎坷，但热爱生活，向往光明，追求真实，追求简朴。他的绘画，笔触大胆，色彩浓烈，散发着火一样的热情，并且带有深刻的悲剧意识，能够让人情不自禁地被那激动人心的画面效果所吸引、震撼，从而沉浸其中，达到心灵净化的效果。正如梵高自己所说：“我愈想愈觉得，没有什么东西比热爱人民，更具有艺术性了。如果一个人从事的工作有远大的前景，如果一个人看到他的创作具有生机勃勃的动因，并绵延不断，经久不衰，那么他就会更加心安理得地去创作。”
熊光楷 上将，教授，中国人民解放军原副总参谋长，国防大学、清华大学、北京大学、上海交通大学、解放军国际关系学院、解放军外国语学院等院校兼职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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