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美国国务院常务副国务卿阿米蒂奇的会谈安排在当天(2004年11月29日)下午3点,就在美国国务院举行,时间约一个半小时,这是正式会谈。我跟他全面谈了中美关系、台湾问题、朝核问题,总结了过去四年的中美关系经验,并对未来四年怎么办、做些什么事提出了自己的看法。我从讲共同点、讲双边合作入手,尽量寻找中美之间合作利益的汇合点,力求扩大双方的合作面。
谈到台湾问题时,我说,最近你们领导人有些新的讲话,能否在更高层次上,以更权威的方式加以表述?阿米蒂奇说,美方暂时就准备说到这个程度。我说,我注意到你刚才用了“暂时”这个词。
会谈结束时,阿米蒂奇发表评论,说我们这次谈话是他20年来与中国官员谈得最好的一次。他特别赞赏我所说的“着眼大局,从亚洲和全球范围来看待中美关系”的观点。
(2004年)12月1日下午5点半,会见美国总统国家安全事务助理赖斯,我与她谈了一个多小时。我们谈台湾问题,也涉及战略对话、元首互访和朝核等问题。赖斯表示,美中双方都应努力推动两国关系取得进展,并且将之提升到新的高度。她表示赞成元首互访,但尚未确定布什总统明年(2005年)出访日程。
原来我设想,胡主席给布什总统的那封亲笔信,如果能见到布什总统或者切尼副总统,我就把信交过去。但是,与赖斯谈话后,我改变了想法,对她说:“不管布什总统是不是见我,我今天就把中国国家主席胡锦涛给布什总统的亲笔信交给你,请你转交。”
赖斯说:“总统今天晚上有会,相信以后还会有见面的机会,但我会向他转达你的问候。”整个会见的气氛还不错,谈得也很坦率。临别时,我向她赠送了一套中国陶瓷茶具,她很高兴。
我前后见过赖斯三次,感觉这次她还是很有耐心,认真听我谈,并不烦躁,没有表现出希望我赶紧结束的样子。那天,她语气温和,态度也不太强硬。我说,你被提名为国务卿,还会有更远大的前程,如果你去中国,一定会受到热烈的欢迎,特别是受到中国女士们的欢迎,比如我老伴就很喜欢你。(2004年)12月7日,我回国前,请前来送行的美方官员向赖斯代致问候,对方说:“赖斯很高兴您的夫人也喜欢她。”
节外生枝
在我见完赖斯后,白宫国安会亚洲事务高级主任格林在与美大司司长何亚非茶叙时透露,美政府高层准备在临近圣诞节时启动通知国会对台出售武器计划的程序。何亚非回来后,立即将情况汇报给我。当时格林表示,是上级授意他向中方透露售武决定的。格林说:“你们不要再想挽回。”美方甚至已想好了一个平衡的办法,即表示知道中方担心美国向台售武将助长“台独”,美方将适时通过有关渠道向台湾当局传递信息:台湾当局不应将上述军售视为美国支持“台独”而加以利用,否则美方将公开作出强烈反应。这些情况说明,美方的考虑已非常成熟,是精心策划过的。
我们是(2004年)12月2日上午得知此事的。我考虑了一下,决定在会见鲍威尔、拉姆斯菲尔德和美国前总统老布什时,利用单独会面的机会,重点就售武问题做工作。我的感觉是,这种与他们单独进行简短谈话的方式比在会谈桌上大声叫嚷,效果会更好一些。
当时,鲍威尔正在海地访问,原来说就不见了。后来,我在(2004年12月)1日与阿米蒂奇会谈时提出,希望与鲍威尔见见面,哪怕五分钟也行。我的想法是,虽然鲍威尔即将卸任美国国务卿,我们中国人是重情义、讲礼节的,对“下台干部”也要有所表示。而且,鲍威尔在美国高层官员中对中美关系的态度是比较好的。阿米蒂奇表示,等鲍威尔当晚回来后会向他汇报。晚上,鲍威尔同意见面。2日下午见到鲍威尔,谈了20多分钟。我向他表示问候,也充分肯定了他作出的贡献。我说,你为中美关系所做的努力,包括你最近发表的重要讲话,我们中国人都牢记在心。我没有具体说是什么讲话内容,但他当然明白是指的什么。
鲍威尔情绪不错,并说要与夫人再去中国。我表示,任何时候都欢迎他们。鲍威尔刚刚访问了海地,他夸奖了中国派往海地的维和部队,说他们素质很好,设备也好。美国有人担忧中国维和维到美国的后院了,而鲍威尔的话间接地肯定了我们的维和行动。
鲍威尔与我合影时,还搂着我。他很动感情地说了一些对华友好的话。会见时间很短,就是中国人说的会会老朋友。我单独与鲍威尔谈到了台湾问题。鲍威尔表示注意到了中国的立场,他的表态相当周全。
鲍威尔说,根据《与台湾关系法》,美国有售台武器义务。但他说了四句话:“一是我们会仔细权衡,确保它不破坏我们关系的稳定;二是我了解此事对中国政府和人民而言非常敏感;三是在决定批准出售哪些武器时,我们会对此予以考虑;四是我理解你的担忧,将会把你的担忧转告赖斯。”
拉姆斯菲尔德与牧场牛鸣
随后,我到五角大楼会见美国国防部长拉姆斯菲尔德。除沃尔福威茨外,他的几个助手都参加了。陪同的保安人员非常小心,接过我们带过去的礼物,表示安检后一定在会见结束前转交拉姆斯菲尔德。在五角大楼内,不让我们照相。
拉姆斯菲尔德见我时,显得非常轻松。他满面笑容,坐下来还开了开玩笑,气氛相当融洽。据使馆同志说,拉姆斯菲尔德在国防部资历最老,而且日程非常紧。有些国家的国防部长来,还见不到他。而他先后与我见过四次,这一次就谈了一个多小时,最后还把我单独引到他办公室参观。
应该说,我年初与他的那次会见,给拉姆斯菲尔德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访问中国时,我曾宴请过他。这次见他,原本主要想谈谈美国将如何处理伊拉克问题及美国对外政策。谈到最后,我说,有点事想跟你单独谈一下,拉姆斯菲尔德说没问题,就带着我进了他自己的办公室。
拉姆斯菲尔德的办公室比我的可大多了,很长。进去以后发现,他的办公室没椅子,也没凳子,他是站着办公的。办公桌是一个硕大的斜面,抽屉一拉开,就会有八音盒的军乐响起。另外,还有一个小玩意儿,一捏就发出牛叫声。
拉姆斯菲尔德说,他是在牧场长大的,如果自己感觉工作累了,就会拉开抽屉,听一听八音盒,再听一听牛叫,仿佛一下子回到了远方的牧场,心情顿时就放松了。拉姆斯菲尔德还有一个特点,就是发指示从来不用笔,只对着小录音机讲一通,然后由秘书整理发出。据说,他极少带人进到他的办公室里面来。拉姆斯菲尔德的办公桌旁有一个小圆桌。他问我,是站着谈,还是坐着谈?我说,学你的办法,站着谈吧。
这时,在拉姆斯菲尔德的办公室里只剩下他、我和翻译三个人,我即抓住机会主动提到美国向台湾售武问题,指出了这件事情的严重性,请他予以认真关注。后来的情况表明这次会晤是有效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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