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在西方学界、政界以及新闻界热衷于有关自由主义国际秩序陷入危机,西方世界走向没落等议题。2017年04月12日,《美国利益》杂志网站刊载乔治•马歇尔欧洲安全研究中心国际与安全研究学院院长安德鲁•米塔(Andrew A. Michta)撰写的《对自由主义国际秩序构成最大挑战的,不是俄罗斯、中国或者伊斯兰圣战者,而是西方文化的自我解构》的文章,文章指出,西方之所以陷入困境,不是因为自身实力不足,也不是因为俄罗斯、中国或恐怖主义的挑战,而是源于西方文化的自我解构。他强调,西方没有能够在民族国家的框架内,用自身的文明传统涵化移民,是造成当前分裂与动荡的根源。现将该文主要观点摘译如下:
一个明显的事实是,世界正变得日益动荡和危险。在分析这种体系性的变化时,极少被学者们提及的一个因素是:原本作为一个整体的西方,如今正变得支离破碎。西方的解构,正在削弱我们制定保护区域乃至全球利益的清晰策略的能力;在弱化北约的同时,也进一步改变着全球安全格局以及欧洲的力量均衡。如果有人还对这种影响的广度和深度产生质疑,那么他应该反思:为什么美国和欧洲在制定防卫、贸易、移民以及应对俄罗斯、中国和伊斯兰极端分子等一系列重要问题的策略时,始终难以达成共识。
西方今天面对的难题,不是由自身力量不足引起的,而是因为失去了在共同目标和利益下建立共识的能力。导致国际体系日益不稳定的原因,不是追求全球霸权的中国的崛起,不是作为体系搅局者的俄罗斯的复兴,也不是伊朗对地区霸权的追求,或者拥有核武器的独裁国家朝鲜的流氓行为。国家实力的相对崛起与衰弱并不新鲜,未必造成国际体系的不稳定。西方世界今天面临的问题,也不是美国或者欧盟经济实力的衰弱所导致的。尽管它们还在2008 年金融危机以来的经济泥潭中苦苦挣扎,但仍是世界上最大的两个经济体,它们拥有的财富和科技实力是其他国家望尘莫及的。此外,伊斯兰极端主义在全球的兴起也不是问题的根源,因为尽管极端主义势力袭卷中东和北非地区,还将恐慌弥漫至欧美,但这些恐怖分子的实力还远不足以与欧美相抗衡。
问题的根源是,西方日益失去将自身界定为一个文明的能力。造成西方世界日益混乱的原因是其自身的文化解构。毋庸置疑,“民族国家”是西方文化产生的最成功和影响最深久的理念,它在维护安全、促进经济发展以及保障个人自由等方面取得了空前的成就。扎根于历史、并由领土界定的国家概念,再加上民主、私有财产权、法治之下的自由等原则,构成了西方主导的国际秩序的基石。
自 1945 年以来,“民族国家”理念是西方世界最引以为豪的“出口品”。在美国式“民族自决”理念驱动的去殖民化浪潮下,这个理念获得了持久的生命力。尽管西方文明曾受到法西斯主义、纳粹主义以及共产主义的挑战,西方依然以胜利者的姿态笑到最后,因为当受到外来挑战时,西方国家以其共享的、根植深处的价值观和强烈的信仰,向世界展示了它们愿意为文化和传统而战,甚至甘愿为之牺牲。西方曾经坚信,自己的文明在总体上提供了可供其它文明效仿的最优秀的理念、价值和原则。
今天,随着几十年来身份政治的兴起,以及学术界、媒体和大众文化对西方文明遗产的解构,西方世界对自身文明独特性的认同与半个世纪前相比已显得苍白无力。在精英的话语下,西方曾经共享的、对自身文明的自豪感已经被耻辱感所取代,冷漠的态度替代了爱国主义传统。对西方社会来说,在“民族国家”这一共有概念下实现社会流动已变得日益困难。与此同时,在世界其他地区,自信和怀着复仇心的民族主义和受宗教驱使的极权主义却日益高涨。
国家共同体不能建立在对过去的集体耻辱感之上,正是这种耻辱感,逐渐取代了西方文明曾经拥有的自信(或者说,偶尔的过度自信)。使欧洲政治前景的不确定性不断增加的,一部分是外来移民问题,但更多的是欧洲各国政府在制定接收标准上的无能为力。在过去二十年里,西方精英呼吁(或者不得不承认)所谓的“多元文化”政策,外来移民不再被要求接受真正意义上的西方自由传统。那些不说该国语言、不了解该国历史、不认同该国文化和传统的人,只能是外来访客。毫无疑问,以西方自由民主传统涵化移民的失败,是西方民族国家陷入分裂和动荡的核心原因。
毫不意外的是,装备简陋的伊斯兰激进分子能够对西方进行如此大范围的袭击,并在此过程中对西方社会和西方人的生活方式造成巨大改变。同样在意料之中的是,一个虚弱且腐败的俄罗斯仅通过使用规模有限的常规武器,就能撼动国际秩序。还有一个崛起的中国给西方造成了越来越大的阴影。对西方的领导地位以及国际体系中规则制定者的角色带来最大威胁的,不是外患,而是内忧。按照目前的趋势,西方文化以及民族国家的解构,将带来更多的内部混乱,西方国家之间的纽带也将越来越脆弱。
(本刊记者丛微编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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